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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决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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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悦宁并没有去御书房。

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悦宁在送走了她的母后之后,将钗环都卸下了,衣服也重新换回了舒适的家常衣裳。但她躺在榻上之后,想了想,还是叫了红豆出去打听消息。

“都半夜了,殿下还是睡一会儿吧。”松籽在一旁替悦宁梳头发,劝了两句。

“嗯,睡会儿。”

悦宁在苏府待到掌灯之后不久就被救出,后又被裴子期送回宫中,接着便是梳洗休息,又陪她的母后说了话,此时真的已经是深夜了。听到松籽这么一提醒,悦宁才觉得果真疲倦得很。只是之前一直精神紧绷着,所以并不觉得,此时一松懈下来,她感觉累得不行,似乎眼睛马上就要合上,连撑开的气力都没有。

可松籽扶着悦宁躺下,她又睡不着了。

……心乱得很。

恰好红豆此时回来了。

“听人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红豆小心翼翼地回话,“护国公府的那位公子得到了皇上的褒奖,说是明日要下旨封赏。可那位裴大人就倒霉了,皇上一时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只说先回去闭门思过,礼部之事暂且不必他操心。至于那个苏……”

“闭门思过”悦宁直接打断了红豆的话,她对她的父皇要怎么处置苏岩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反正苏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在听了她父皇要下旨封赏邵翊时,心下不由得又是一惊:她父皇的“封赏”该不会就是让邵翊当她的驸马吧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裴子期,“只是闭门思过那不许他出门,许不许别人去看他”

“殿下。”

悦宁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女红豆吓得不轻,只因她知道悦宁这话里的意思。

“干什么”悦宁皱眉道,“我还没说我要去呢。”

“殿下可千万别再偷溜出宫了。”松籽劝道,“上回出宫就闹出这样大的事来,皇上是心疼多过于生气,应当也就算了,可要是……殿下再闹出事来,皇上只怕……”

“怕什么”悦宁一掀被子,转过身去,“别说了,我睡了。”

她本是有些睡不着的,可躺下了,闭上眼睛,只觉得极累,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了。

她累得狠了,又睡得不好,便乱七八糟做起梦来。

悦宁一会儿梦见自己的父皇大发脾气,喊了人来要将裴子期处斩,自己苦苦哀求都没有用;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变成了新娘,高高兴兴地要嫁给裴子期做妻子,谁想到了洞房花烛夜,掀开她盖头的是一脸狰狞的苏岩;最后一个梦很长很碎,她梦见她做了一盒点心,带着偷偷溜出宫去见裴子期,谁知道裴子期不但不见她,还将她送进去的点心盒子都扔了出来,还派人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她这样的刁蛮公主,让她死了这条心。

她似乎没睡多久,但又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日。

等悦宁醒来,第一感觉便是痛,眼睛刺痛,腰背酸痛。

“殿下醒了”听到动静,红豆连忙过来服侍悦宁起身。

“什么时辰了”

“已快到午时了,殿下睡得好沉。”红豆回道,“方才皇上来过一趟,见殿下还睡着,没多留便走了。说是等入夜了来陪殿下用晚膳。”

悦宁的脑子还有点儿发蒙。

或者说,她的神思还停留在那一堆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梦境之中。那些梦实在是荒诞不经,可是,等她醒来了再回忆起,似乎每一个梦都在彰显着一个事实:她好像真的有点儿在意裴子期。

像花蓉与她的母后所说的那样,她对裴子期……

悦宁还有点儿没办法接受。

怎么可能这一句话她自己对别人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也自己反问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可到最后,次次都是她自己不确定起来。

悦宁头脑昏沉,任由红豆将自己从床上拉扯起来,再服侍她梳洗穿衣。

等都收拾妥当了,悦宁也有些清醒过来了。

想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她悦宁何时变成了这么个爱胡思乱想的性子既然想不通,那就索性不去想了,只凭自己心意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就是裴子期的消息。

她想见他。

再偷出宫一次悦宁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红豆与松籽。虽然也不是不成,但好像这两个丫头说得也没错,万一被发现,那可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到时若是她的父皇母后知道她是为了去见裴子期……那只怕他们真要以为裴子期给自己下了什么迷魂药。

唉,怎么办才好

悦宁静静坐着,脑子却转个不停。

“殿下饿了吧奴婢让人传午膳来”红豆看悦宁闷闷坐着,以为她是还没清醒,便先端了一杯热茶上来。

“哟,我赶得真巧,午膳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一同来吃。”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十分轻快的声音,配合着声音,也很快便有一阵十分轻快的脚步声朝悦宁的寝宫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秀雅的月白色宫装,兰花百褶长裙,配了一条水绿色披帛,发髻梳得很高,斜插了一朵宫制纱绢兰花,配了一支金缕白玉长流苏的步摇,打扮得虽算不得十分华贵,但明眼之人一看便知这绝非一个普通女子。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

悦宁当然认得此人,这一个便是悦宁唯一的同母姐姐乐雅公主,因比悦宁的年纪大些,已嫁了人,便不在宫中常住,只偶尔才入宫来拜见帝后。

“该不会又是饿狠了,来我这儿偷吃吧”

悦宁打趣的这话倒也是真的。

乐雅的驸马也算是她自己相中的,生得十分白净文秀,是个好读书的性子,家中世代做文官,他自己尚在翰林院中任职,性情才学都是很好的。不过,只有一点……乐雅的性情其实与悦宁差不多,只是没悦宁这般洒脱,总有些爱面子,便喜欢在第一回见的人面前装装样子,这本来也没什么,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有这毛病。可偏偏新婚之后,乐雅发觉,自己不装下去也不行了。

在乐雅的驸马眼中,自己的妻子乐雅公主温婉柔情,是一个标准的淑女。

乐雅这一装,就是一整年……

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

因而,乐雅在家里时,话不敢多说一句,东西也不敢多吃,一举一动,严格按照“温婉柔情的淑女”来要求自身。压抑得久了,总需要发泄,所以,她就只能每个月偷偷摸摸跑到她的妹妹悦宁这儿来大吃大喝一顿,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悦宁当初不愿选驸马,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乐雅这事闹的。

招驸马

太可怕了,连饭都不让吃,那怎么行!

“你可别笑话我了,快把好吃的都拿出来,我饿坏了。”乐雅也不生气,很自然地就坐了下来,然后盯着悦宁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咦,出宫一趟,倒也没瘦,就是憔悴了些,吓坏了昨晚没睡好吧”

“……我没事。”

“对了,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好事,让你也替我高兴高兴。”

乐雅这人虽然要装“温婉柔情”,但其实是个急性子,见悦宁看起来真不像有什么事,便要说自己的事。

“哦有什么好事你家驸马许你每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悦宁觉得好笑。

“宁儿你真聪明。”乐雅居然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来,说道,“你猜对了。”

“不会吧”

悦宁纯属瞎猜,没想到竟然真的猜着了。

不过,悦宁还是有些不信,她还记得乐雅以前的性子,是喜欢那些鲜艳颜色的衣裳的,也喜欢簪些红的粉的花。可看她今日的打扮,这素雅秀美的味道……多半是乐雅驸马的口味。

“真的。”

说话间,午膳已经摆了上来。由于雅来了的缘故,小厨房特意加了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尤其是那荤腥之类更是鸡鸭鱼肉俱全。乐雅一瞧就两眼放光,直接命自己的丫鬟将一盘八宝鸭挪到了自己面前。而悦宁看了一圈,却指了指一道豆腐鲫鱼汤,红豆立即去将那汤盛了一碗。

“前几个月,我病了一场。”乐雅一边吃,一边与悦宁说起来,“当时难受得厉害,情绪也不好,实在忍不住,就对驸马发了一通脾气,干脆将实话都说了,我不是他想的那样的女子,我好吃懒做,脾气又急又坏,也不喜欢看什么诗词歌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

“然后,你猜怎么了”

“驸马被你吓坏了”悦宁比较保守地猜测了一下。

“才不是。”乐雅突然停了筷子,面上竟然露出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我那傻驸马说,他早就看出来了,就等着我告诉他。我自以为自己装得很像,但其实他与我日日都在一处,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他还说,夫妻本为一体,所以他一直在等,要等到我对他敞开心怀,说出真话的那一天。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我,都是他唯一的……珍爱的妻子。”

“好酸。”悦宁听得有些受不了了,说道,“那你怎么还穿成这样”

“我……我穿惯了。再说,我家驸马也喜欢……”

乐雅说得有些支支吾吾,脸都红了一片。

“咦,听不下去了!”

“喂!你这是嫉妒!”乐雅很是愤慨,“这是没有驸马的你对有驸马的我……赤裸裸的嫉妒!”

悦宁翻个白眼,感觉自己喝着的鱼汤都变酸了。

“宁儿,说说你,你怎么样了我听母后说,她看中了那个护国公家的……叫什么来着”

提到这个,悦宁也放下了碗,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先下去。”乐雅是多了解悦宁的一个人,一看她的脸色,便知她有什么话藏在心里,立即将屋子里的两个宫女都赶了出去,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不喜欢那个……那个什么……”

“嗯,我不喜欢他。”悦宁点点头,但很快又有些疑惑,“可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乐雅听了这句,差点被口中的一块排骨噎着。

“你这是什么疯话”

于是,悦宁赶紧将邵翊的模样性情、家世背景、才学武艺都夸了一遍。

乐雅转了转眼珠,很快便笑了。

“宁儿,我问你,我这道八宝鸭子好不好”

悦宁虽觉得怪异,但还是认认真真看了看那盘鸭子,然后点点头:“挺好的。”这是自然的,送到宫中的鸭子,肥瘦得宜,又有小厨房李姑姑的手艺在,那必定是一道美味佳肴。

“那你的豆腐鲫鱼汤好不好”

“也好。”

“可我独爱这八宝鸭,一口都不想喝那寡淡的鱼汤,至于你,喝了一碗鱼汤,也不想将筷子伸进这盘鸭子里。”乐雅笑道,“我家驸马便是我的八宝鸭,除了他,这天底下所有的男子在我眼中都是一碗清淡无味的豆腐鲫鱼汤。而对于你来说,那个邵翊,是你的八宝鸭,是一道哪怕再丰腴再美味你也吃不下的八宝鸭,至于你的鱼汤在哪里,那……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羲和宫里的宫女红豆与松籽,是自小就被选出来一直伺候和陪伴悦宁公主殿下长大的。公主的性情脾气,再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的了。

可那是从前。

自悦宁公主殿下偷溜出宫了一趟之后回来,红豆与松籽都觉着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位殿下了。

殿下她好像变了。

但具体变了什么,为何而变,这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讨论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结果来。于是她们更努力地察言观色,想从悦宁的言谈举止里面看出点什么来。可乐雅公主一来,她们就被赶出了屋子,姐妹俩单独在里头吃饭说话,竟然连个贴身伺候的人都不要。

这一顿午膳用了有大半个时辰那么久。

等到宫女内侍们被喊进去收拾东西,那位素来不爱自己动手,总要支使人干这干那的乐雅公主,竟然还突然感叹了一句:“自个儿用膳就是惬意,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平日里吃得不好必定是这帮宫女们在旁边拘束了我。”

红豆忍不住心中感慨:谁谁敢拘束您啊

红豆跟着悦宁的时日长了,性子也有些随她。可另一个宫女松籽是个细心人。在红豆被乐雅吸引了大半注意时,松籽却留心到屋里除了饭菜的香味,其中似乎还有一点儿淡淡的墨香。她寻了个机会朝内室瞥了一眼,果然看见案上摊开了几张纸,笔墨也都是动过的,还剩了半盏香墨没有用完呢。

等到乐雅公主走了,松籽便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殿下吃着饭怎么却突然写起字来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悦宁恍然道,“正好你去收拾收拾,把笔洗了。”

“……是。”

她就这么一句话带过去了,这可与从前的性子不一样了。

悦宁当然就是故意不说的。她能说什么难道要告诉她那两个贴身的宫女,自己看上了“一碗豆腐鲫鱼汤”然后还巴巴地停了箸,冲去书桌旁写了一封信,再央求着乐雅送过去。

豆腐鲫鱼汤……

对,就在乐雅这么一比喻的时候,她心中立即想到了一个人——裴子期。

将裴子期与那豆腐鲫鱼汤放在一块儿比较,虽说有些好笑,但悦宁意外地觉得十分形象。

乐雅看出她的神色,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她也就只好原原本本地从一开始讲起。那一日,她躲在屏风后头,听着自己的父皇对一个方方正正的礼部尚书裴子期说,要为他最宝贝的女儿择选驸马。后来的故事就长了,从那三个人选,到一碟桃花糕,有乱糟糟的翻爬后墙,还有白马寺里那落英缤纷的桃林,春猎时的山谷烤鱼……从宫内说到宫外,再从宫外之事讲到她如何遭遇险地,最后,在裴子期来救她时……

说到那个冲上去的拥抱,悦宁是真的有些脸红。

乐雅听得有趣,自然也要嘲笑打趣一下悦宁,两人嬉闹了半天,连饭也忘了吃。

等到笑完了,悦宁情绪又有些低落了。

裴子期此时被令闭门思过,礼部尚书之位也岌岌可危,而自己也不敢随意出宫,实在是忧心至极。

“姐姐,我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不如姐姐你掩护我,让我再出宫一趟。”悦宁还是觉得亲自去见裴子期一趟最好,“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顺便……顺便也问问……”

“问问他愿不愿意做你那一碗鲫鱼汤”

“……”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虽然乐雅的性子也算不得乖顺,可毕竟她要比悦宁大几岁,想问题总不会那么莽撞,听了悦宁的话,摇了摇头,“这样不妥。”

“那要怎么办”

“你写一封信给他,我替你带出去,出去之后再让你姐夫找机会偷偷送到尚书府去。”乐雅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自觉这主意十分好,便又朝悦宁笑道,“至于你要问什么说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信写好了,乐雅收起来便走了。

悦宁总算稍稍放心。

她从来都不是会一直沉湎于低落的脆弱的性子,眼见事情解决了,悦宁也就抛开了,琢磨着今次乐雅来做客,她一心想着裴子期,还没来得及向乐雅展露一下自己的手艺呢。不过还好,她的父皇要陪她来吃晚膳,那就让她先在她的父皇这儿一展身手。

悦宁想着,便开始挽袖子,挽了半天觉得这宫装实在繁复累赘得讨厌,便又一挥手,朝红豆道:“去,给我找个窄袖的常服来,我的围裙也拿来,还有还有,找块布来把我的头发包上。”

“殿下……”

“我要去弄几个菜让父皇尝尝。”

“殿下……三思……”

“思什么思!”悦宁白了两个宫女一眼,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要紧事,再一看红豆递上来的花布围裙,她总算想起来了,“糟了!我把花姐姐忘了!”

“花……姐姐”

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宫女一脸疑惑。

这一晚,悦宁抱着要让自己的父皇刮目相看的心态弄了好几道菜。当然,她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学到花蓉的全部手艺,真正下了苦功去练的,还是那鲜鱼汤。小厨房的李姑姑见到悦宁这般架势,也觉得悦宁有几分样子,便就让了一半厨房给她。

等皇帝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一大桌子菜,和一个打扮得跟厨娘差不多的女儿。

她有点儿憔悴,但双眸熠熠,看来很有精神。

皇帝心里又泛酸又难过,就这样把一顿本该有的训斥咽下去了。不过,等皇帝坐下来,看着这一桌子的菜,突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这个女儿做的东西……能吃吗

一旁的内侍是最会穿揣摩皇帝心思的,赶紧喊了小太监过来试菜。

皇帝狐疑地盯着那小太监看了半天,才终于愿意动了动筷子,夹了自己碗里的一块鱼肉。

“嗯……”

“父皇,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还……还不错。”皇帝的心始终吊着不敢放下来,尽管口中的菜吃起来味道尚可,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他只要一想起过去那些随手便可举出来的“惨烈事件”,就不敢多吃了,随意动了几下,便放下了筷子。

“宁儿,朕知道你在宫外头受了委屈,此事就当作是个教训,以后你可不许再胡闹了。”皇帝摆出一副严肃又不失慈爱的态度来,说道,“不过此事始终不好闹开,朕便不找这个由头。你回来后,朕已经暗自派人彻查苏家,很快就能将那个苏岩重重处置了。”

“父皇——”

什么时候该撒娇,悦宁总是能把控住机会。

“宁儿知道错了。依我看,父皇既然要抹掉此事,那就狠狠惩治那个苏岩也就算了,其他人……”

“嗯”皇帝笑眯眯地问她,“怎么你要给那个裴子期说情”

“……那裴大人也的确算得上将功赎罪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心软了。”皇帝不为所动,只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他裴子期要是没一点儿功劳,朕早就将他撤职查办了!如今只是让他先闭门思过,算是轻的了,朕已是看了长公主的面子。”

皇帝这话一说,悦宁算是明白了。

她的父皇憋了一肚子气,不会这么快就能消气的,就这闭门思过的处罚,还是看了裴子期的伯母,嫁入裴家的那位她的长公主姑母的面子呢!

悦宁不敢再劝了,万一再让皇帝看出什么端倪来,要治裴子期一个诱骗公主的罪就不得了了。

接下来这几日,大概是悦宁公主殿下长这么大以来最最懂事听话的一段日子了。她既没有在宫内闹得鸡飞狗跳,也没有偷溜出宫再生什么事端。甚至连宫内的小厨房都没有如同从前那样三天一大修两天一小整。她闲着就去厨房看李姑姑弄各式各样的点心和小菜,闷着就自己看看书,小睡片刻,还真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淑女了。

看到李姑姑做饭,或是自己翻看话本的时候,悦宁难免就要想到花蓉。

她想着自己这么突然消失再也没有回去,不知花蓉会不会担心,也不知道花蓉的相公花姐夫有没有借此机会回去小店帮忙。这一切都没有消息,她只能急切地等着乐雅什么时候入宫来给她消息,等着裴子期给她的回信。

这一等,竟然就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月。

这个半个多月里,悦宁从静静等待变成着急上火,后来甚至跑去找她的母后问乐雅的状况。搞得皇后很有些莫名其妙:“这不年不节的,她哪有空入宫你怎么突然这么想起她来了”

“……太闷了,想找人说说话。”

“既然你这么想她,那本宫明日就接她入宫来与你聚一聚。”皇后不疑有他,知道她们姐妹感情甚好,便做了主,派了人出宫去通传一声。

“母后最好了!”

悦宁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么一招呢!

然而,到了那一日晚膳时分,派去传话的人回来回话,却说乐雅近日都入不了宫了。

“怎么回事”

“大公主殿下有喜了!”那传话的姑母笑道,“才刚一个来月,驸马府里紧张得不行,可不敢让殿下这个时候入宫。万一有个什么差池,那就不好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才一个来月,正是要妥当养着的时候。”皇后也跟着高兴起来。

“……”

悦宁这一回,可算是又知道了什么叫作人算不如天算了。怎么刚好这个时候乐雅就怀上了呢自然,怀孕那是大喜事,尤其乐雅与她的驸马琴瑟和鸣,这孩子是他们两人感情的延续,更是大大的好事。

但她的那一碗鲫鱼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呢

“对了,大公主殿下还有东西带给二公主殿下。”那回话的人对悦宁道,“奴婢已经派人送去了二公主殿下的宫里,殿下快回去看看吧。”

“哎!”

悦宁公主殿下拎着裙子,跑得像只欢快的兔子。

乐雅送来的东西很多,大包小包,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多半都是一些在宫外才有的,比较有意思的玩意儿。悦宁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端倪来。偏偏她还心怀鬼胎,不敢让别人动手,只能自己慢慢地拆看。

“殿下这是在找什么呢”小宫女红豆压低了声音问松籽。

松籽摇了摇头,她也看不出来。

两个人唯一能看出来的,就只是悦宁找得很急。

不过悦宁没发话,红豆与松籽都不敢插手,眼看着悦宁花了小半个时辰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拆开看了,又乱糟糟地扔在那儿,急得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也一无所获。

松籽略微一想,倒是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对了,殿下,还有一个食盒,说是大公主殿下亲手做的小食。”

“什么小食我不想吃。”

咦不对,乐雅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能做什么小食以悦宁对乐雅的了解,她那个姐姐乐雅可是光会吃不会做的,也一点儿都没有下厨的兴趣。

“等等,食盒在哪儿拿来给我看看。”

红豆连忙去将放得最远也最不起眼的一个小食盒拿了过来,放在了悦宁的面前。

悦宁伸了伸手,又犹豫了一下,才将那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会不会是一封信一封来自裴子期的回信悦宁满怀期待,探头往里一看,愣住了。

食盒里装的并不是信。

白瓷碟子,装了几根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这还真如乐雅所说,就是一道小食。

悦宁有些不敢置信,将那碟冰糖葫芦端了出来,又仔仔细细地在食盒里摸索查看了半天。最终,她什么也没有找到,盒子里就只装了那几串冰糖葫芦。

真的没有……

悦宁累得像狗,就这么顺势坐了下来,然后随手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咬了一口。

外头是厚厚的冰糖,里头是酸甜可口的山楂果。

“……好吃。”

悦宁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就这么将一串冰糖葫芦三口两口地吃完了。站在一旁的红豆与松籽面面相觑,完全看不透她们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了。

这一日,注定又是一个期待落空之日。

悦宁也懒得找了,就这么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看着红豆与松籽两个收拾那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大包小包。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这种在宫外随处可见的小食了。悦宁模模糊糊还有些印象,幼时她常跟着母后出宫到各皇亲国戚中走动,在宫外的路上,她偶尔会掀开车帘看一看外头,就常常看见有插满了冰糖葫芦的垛子从车窗旁经过,她闹着要吃,可那宫外的东西毕竟不干净,宫女们没一个敢下车去替她买的,何况皇后也不许。

后来是怎么吃到的

她不记得了。

难道真如她的母后所说的那样,是那个邵翊偷偷出来买了再藏着进去给她吃

若是真的,那邵翊小时候可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嗯,应该是真的,他此时也是个好人。只可惜,邵翊好是好,就是好得有点儿过头了,正如那道八宝鸭,看着丰腴诱人,可她偏偏就嫌肥腻。她偏爱的,始终都不是邵翊那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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