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回 在野称妖异,临朝呼仙尊(下)(2/2)
我正不解其意,就听和锋接下来的话声变了——变得低沉隐约有滚雷之威。听着虽不响亮却有耳膜嗡鸣感,就觉得灵台一阵恍动,我的感觉尚且如此,那几个被和锋问话的人感受可想而知。和锋问道:“面对不伤己之人,在闹市中施用迷仙散;面对师门同道尊长,掩饰恶行言多不实;面对前辈门下仙童,起歹心出手劫掠。你们知道都犯了什么戒律吗宝杖为主,你等三人是胁从,但若在这个场合还要掩恶者,与宝杖同罪!”
那三人此刻几乎是抢着同时回答:“宝杖说那孩子是仙人不留果花精,百年难遇的大补之物!正好拿下送给新掌门炼药,我们也好多学几手高深道法,可傲视同门。”
七叶断喝一声:“混帐东西!竟然背着我如此妄为。你们今日就滚出正一三山,回琼崖绝谷中自封神通面壁三年!……和锋师伯,我如此处置是否合适”
和锋:“海南掌门既然已经下令,也就如此了。他们三人只是胁从,这么惩罚算相当。宝杖是首恶,且触犯的不是哪一派的门规,而是天下修行人的共戒,当重惩!否则难以向风前辈与丹霞伉俪以及天下同道交代。”
听到这里我也忍不住的感慨!这件事看上去本来可大可小,阿游与果果原是没有背景和依靠的、山野通灵的蛇妖花精,如果不是恰巧被柳依依领了回来还真难知遭遇如何如果海南派抓果果在闹市中无人阻止,又如果此事没有修行高人为她出头,那么果果现在的下场就难测了。宝杖也不会受到处罚,甚至会在七叶那里得到好处。
市俗间的法律很难管得了这群人,所以红尘内外必须有界限。在修行界内部,也必须共定严规。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就是人人要有守护法度的自觉责任与自省意识!
什么是对错、是非、善恶什么是为与不为高僧法海曾经对我讲过——知对而行就是善,知错仍为就是恶。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高深,因为他不是在讲对错的标准而是在讲心性!每一个完整的人格自我,都有自己所认知的对错,可能标准是不一样的,但在每一种标准体系下都可以去谈心性的善恶。比如两军交战,奋勇杀敌者是英雄,叛国投敌者是败类,不论是那一方,虽然双方的立场完全相对。
行而下之,如何知对错这是万年以来的一个永恒拷问!这种拷问入手时异常简单——不愿意别人对自己做的事,就不该对别人做,尤其是拥有超人的力量之后。这就是“已之不欲,勿施于人”,能够自觉的进行这种拷问,那就是在修磨心性。那么修行悟道,“道”又在何处穿凿之后才能体会!
再行而下之,如何去穿凿那就是落于实地的“修行”了!对于普通人有这么一种情况——为恶利己只要不被揪出来就做,可能被揪出来就不做。比如自古官场,被查出来的都是万人唾弃的贪官污吏,没查出来的都是人人逢迎的显要尊贵,天壤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修行就是要去掉这一线之隔,做回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做给别人去看。
一切回溯而上,做回本心只是一个出发点,然后才能真正去拷问对错,修磨心性,感悟天道——其路修远兮!
我也是个修行人,所行可能暗合于此,但对此还没有自觉的证悟。今天闹事之前风君子曾提到天下修行人对我的评语,而我当时想到“心中一个石野,世上一个石野,那个才是石野”失神之间风君子说“婴儿”的心境快到了,却又没有解释。现在我恍然有所悟——所谓婴儿的象征不就是从自发孕育走向自觉存在吗
领悟这一点过程很复杂,但时间也就是一转念,那边和锋真人还在处置宝杖。七叶问和锋:“请问师伯,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和锋面无表情道:“依戒,共诛之!但念在其行并未得逞,可留其性命。……废其修为,逐出门墙。”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和锋罚得太重了!
宝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说话却变清楚了:“掌门,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真的知错了!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他不求和锋却求七叶,原因无他,七叶开宗未久正在聚集人气之时,如果当众护不住弟子让宝杖受此重罚,恐怕以后海南派声威大损。
七叶的脸色很难看,不得不向和锋施礼道:“宝杖当领重罚,可修行之罚也是劝救机缘,可否再给他留一线机会”
和锋的表情就象在等七叶说这句话,点头道:“你要替他说项,总得有说项的缘由。”
七叶:“宝杖所行虽恶,但劫掠未遂。况且他不知这位仙童的来历,所谓不知者不罪,以常理观其行,是在人世间偶遇仙草花精起了贪占之心。似乎罪不致此。”
七叶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如果不是这么多修行高人出头,尤其是忘情公子给果果认家门,那么她就是成精的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和锋没有答话却问我:“石师弟,今日是你率先问罪,你认为七叶掌门的话如何”
和锋问我也是给双方找台阶,如果我一松口这事也就好了结。可我在刚才的一番思索中还没回过味来,直接说道:“七叶掌门所言其错有二。其一不是宝杖不知,而是不问,不问又如何能知其二果果虽然出身草木,但已得灵性修成人形,就是人间自主之生灵,宝杖不是简单的贪占物用。”
“对呀!小真人所言极是。和尚没出家之前也是吃过肉的,但出了家就是和尚,和尚就不吃肉了!人吃肉、和尚不吃肉、可和尚也吃过肉、和尚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我三十年前才突然顿悟!……人入空门为僧,草木成精为生。和尚自己不愿意你不能逼他还俗吃肉,果果自己不答应你不能逼她再为草木炼药。……石野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有禅机,有禅机!”
所有人都在私下议论没有公然插口的,这时能高声来这么一大段的,也就是九林禅院的老天真法澄了。法澄和尚的话是在附和我,然而听上去就象在起哄一样,有人都笑了。和锋知道法澄的脾气与修行,也没有介意,反而转头问道:“依大师之意,该如何处置宝杖才能既严明戒律,又不失慈悲心怀呢”
法澄一摇新剃的光头,指着远处道:“你问我没用,问石小真人也没用,要问就问山坡上敲钟的那个前辈小子。”
法澄一语点破了关键的人物,和锋也立刻明白了,他向山坡上的风君子朗声道:“请问风小前辈,是否可以给宝杖留一线机会,也算不破坏善结大会的本意”
风君子终于站起身来,将七情钟交给七心,一路走了下来,人群分开一线,将他让到场中。他盯了七叶好几眼,终于指着宝杖对和锋说:“我就为这个海南派的同道求情罢,不必废去修为逐出门墙,‘封禁’十年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