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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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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祖宗!”曾养甫苦笑道,“你算了罢!这又是卯的哪门子劲儿重庆这破地方是天香还是地香啊你还认起真来了!”

他偷偷地觉得自己眼光很好,果然白露生和金明卿性子很像!自己看对了!问题是像过头了,这他妈一脚油门下去刹不住了!弯腰哄着露生道,“你没听见刘航琛说吗王陵基要拿你问罪,他说不告诉,那也是当着我的面,要是我不在这儿,你给他们抓住了,你有几个脑袋跟他们讲理好秀才不要遇见兵——”

“曾先生真觉得王陵基在乎这事儿”露生截住他的话,“您信了刘航琛的话”

“我应该不信吗”

露生气鼓鼓地笑了。

让我们看看刘航琛,看看这位笑面金童今晚的表演,他今晚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或许只有王家宗亲这事儿有几分真。露生道,曾先生你细想,要是王陵基真和王眉寿手足情深,又笃定我气死了他,怎么等到今日还不报仇难不成坐在重庆等我自投罗网若我这辈子不来重庆,又当怎样

他是偷看了剧本是吧

“况且这一年来,金家老老小小,南京呆着哪儿也没去,我人就在莫愁湖唱戏,王司令若真有心寻事,就算杀不了我,来闹一闹总该是有的,可他没有半点儿动静。”

曾养甫有些回过味儿来,后仰地看他。

就退一万步说,或许王陵基真的有事,导致这一年来顾不上报仇,那他现在也已经官复原职——这不是刘航琛自己说的虽是警保处长,却掌司令之权——“权势如此,刘航琛焉能将我轻轻放过他焉敢放过如果王陵基的权势是真,仇怨是真,刘航琛对他的忠心是真——但凡这三件事里有一件是真的,我今天都不会这样容易地回来。”露生冷笑道,“他要捉我,大可不必当着你的面,也很不必酒席上头说破,只要把你送走,我留在重庆,是生是死还不由他说了算吗”

太有道理了,一言惊醒梦中人!

“这个老小子”曾委长战术后仰,“他跟我玩儿花样!”仰过去又倒回来,曾委长问号不倒翁:“可他为什么要唱这出呢”

“一个人无论心计深浅,总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些真话。”露生沉默良久,“曾先生想想,他为什么会拿王眉寿来当借口。”

刘航琛抗拒接待露生,理由应当和无锡的曹家一样,只不过曹怀椿磊落,刘航琛却是个千层饼——他们都不愿意接纳金家来到自己的麾下,这家人从来不按规矩出牌,垄断的速度和力度都让人心惊,有哪个聪明人会在卧榻之侧放一头老虎呢

法币的失败,也是四川商人们心中的旧怨,刘航琛不想揽这个烫手山芋。

曾养甫虽非捷才,却也不是笨蛋,略略一想便明白这节意思,“枉我在南京还觉得跟他投缘”曾养甫气苦,“没看出他度量这么窄!”

“所以曾先生,你不要怪我固执。若单为着刘航琛讨厌我,不肯让我在重庆行商,那也就罢了。可是你也听见了,重庆这里是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去年那件事的,他们铁了心要把这罪名安在我头上。我若是这样走了,岂非认下了这桩罪”露生扬起脸来,不觉把一口银牙咬紧,“我怎能代仇人受过!”

“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想我在这儿,我就偏要在这儿。”露生负气道,“重庆的铺面厂房难道是他一个人霸占就算没有他帮忙,我自己看看找找,不信找不出个落脚的地方来。”

你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曾养甫无言,这说白了还是在使性子赌气,想提醒露生“你也别把金家的骂名硬往自己头上揽”,其实换一个城市,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只要那里的人不知道他和金明卿的过往,那么做生意也好,唱戏也好,万事重头再来,都很容易。

可是话到嘴边,他有些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露生心里到底怎么想,“我和金家没关系了”,这话是白老板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真心这一刻也许是显露出来了,他不愿意再受这个家庭的庇护,但他容不得别人践踏它。

这不像婚姻、一张离婚文书就能宣布脱离关系,他们十几年的人生绞结在一起,最黯淡、最辉煌的时候,都在一起,这关系比婚姻紧密得多——况且人之一生,其情几何,风光落魄,谁人又知下文

曾养甫有些呆滞。

呆了半天,他愁闷地说:“其实刚才刘航琛见你,我瞧他一直看你,还以为他对你有意。”

露生:“”

曾委长郁闷:“唉,情况怎么总比想象得差,他要是看上你倒好了。”

文鹄在后头笑出屁声。

露生亦是哭笑不得,生气吧又不至于,曾委长的性格到底是开朗还是脱线啊,还有心情说这个。曾养甫亦自觉好笑,这一晚上的震惊委屈把曾委长都整不会了,呵斥文鹄:“笑!你还有心思笑!下次有什么事,跟着你们小爷——他今晚差点儿没命回来!小伙子没心没肺,还在这儿笑呢。”

文鹄道:“小爷没让我去。”

“他不让你去你就不找他啊我们这么晚回来你也不着急。那他今天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呀”

文鹄嘿嘿一笑,露生一瞧他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恐怕他说出什么杀人放火的话来,连忙喝住:“不许顶嘴。”一面向曾养甫笑道,“半大孩子,事后就别说他了,我从此小心。”

曾养甫只是嗐气,这一晚上的事情皆出他所料,放手事情实不甘心,放手露生又不放心,怏怏片刻,“我看看你的脖子。”拉过露生的领子,看了看,已经泛起乌青,暗骂巴蜀野人真是不通教化,这么好看的白老板,玉似的皮肤,亏这群兵蛋子下得了手!偏偏白老板性情倔强,又不肯服输。又嗳一声,捶额叹道:“好吧,你要找我就陪你找,咱们把话说在前头,要是找几天找不着,你也别再倔了,急也不在这一时,不成就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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