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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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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壮实大汉,跨过门槛进来了。

两个七八岁男娃,挺着胸脯,进来了。

两个软糯小娃儿,手拉着手,歪歪扭扭地进来了。

这一溜儿大小共八个男人,排排站在了苏老太面前。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巧兰娘吗”

“婶,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坐就坐,怎么和我娘吵起来了”

“奶奶从来不和人吵架,一定是有人欺负奶奶了!”

“呜呜呜——”最小的那个小孩仰起脸来瞪着大眼睛盯着苏老太:“坏人,坏人来我家欺负我奶奶了!”

苏老太心头一颤,那,那最小的说坏人的,不正是她的亲外孙,两岁的猪毛吗

可是这个时候容不得她细想,八个男人十六只眼睛都在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这个“坏人”给打出去。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一家子有这么多男人啊,当场腿一软,差点就给跪了。

“我我我,我——”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苏婶婶到底是有什么事”老二顾建军出面,语气平稳,眼神却不太友好。

“没,没什么事。”她陪笑着说:“他二伯啊,其实,其实是——我来送鸡蛋的!”

说着间,她竟然神奇的从兜里掏出两个鸡蛋:“这不是咱家老五添了个闺女嘛,我想着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恰好鸡下了两个蛋,我特意送过来。”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生了个丫头片子,要什么鸡蛋啊!不值当!”

苏老太太连忙冲过去:“不不不,这话不对,值当!值当!丫头才好呢,丫头贴心,是小棉袄,贴心!”

顾老太太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鸡蛋,笑着说:“这话说得对啊,丫头才好呢。至于什么大胖小子,其实也不是不好,主要是我家太多了,你瞧瞧,这一个一个的都是小子,站出来堂屋都装不下,你说我看着能不心烦吗”

苏老太太心在滴血:“是,心烦,可不就是心烦吗,儿子太多,孙子也太多了。”

顾老太太点头:“你看到的,这还不全乎,县城里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等过年时候,你来我家看,那才叫烦,一个个的都是小子,看着心里就不舒畅!我这辈子伺候儿子孙子的,可腻歪透了。”

苏老太太简直是想哭:“可不腻歪呗,这么多儿子,这么多孙子!”

要是这些儿子孙子都给她,那该多好,她不嫌多。

顾老太太又笑了笑,继续说道:“鸡蛋这个玩意儿,我一看就喜欢,这阵子家里的鸡实在是赖,只抱窝不下蛋,我也摸不着个鸡蛋吃,如今看着这鸡蛋,可算是解馋了!”

苏老太太一听,顿时挖心一般地疼。

顾老太太说的这话,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原话吗

她原本是要来教训一番顾老太太,谁知道没教训成,愣生生赔进去两个大鸡蛋!

那鸡蛋其实是她去鸡窝里拾回来的,回到屋里见自己女儿巧红在,生怕她看到了想吃,便没敢拿出来,就揣在怀里,竟然揣到了顾老太家来。

心疼啊!

疼得简直是喘气都难了!

入眼的是一个很瘦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大,睁着一双还算有神的眼正打量着自己。

蜜芽儿瞅了这男孩半天,终于默默地收回目光了。

还太小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萧竞越。

投胎成为蜜芽儿之前的上辈子,她曾经研究过的一位现象级人物,名字就叫萧竞越,或许是因为写论文天天对着那么个名字,以至于今天听到这个如雷贯日的名字,便忍不住多看一眼。

闭上眼,重新当个睡懒觉的小奶娃,脑子里却是快速运转。

萧竞越生于1963年,而现在显然是多变期间,也许就是60年代末,如果这样的话,那眼前这个三四岁的萧竞越真可能就是她知道的那个风云人物了

这年头的孩子因为饥饿等原因,都应该比实际年龄瘦小些,她看着他是三四岁的样子,但可能应该是五六岁。他倒是没什么鼻涕,理着小平头,身上穿着打补贴土色棉袄,下面的同色棉裤有个地方被挂破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

这样的个不起眼小男孩,以后真就是那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正想着,就听到孙六媳妇不知在喝斥哪个:“富贵,你怎么都拿走了,给竞越留点啊!”

听到这个名字,蜜芽儿再次偷偷地睁开眼瞅过去,原来那个叫富贵的孩子把花生渣饼一口气全都抓自己手里了,于是那个叫竞越的就没有了。

小男孩倒是没哭没闹,对旁边的孙六媳妇说:“婶,我不吃那个就成,富贵爱吃,你让富贵吃吧。”

孙六媳妇看其他小孩子都有,唯独竞越没有,嘴里叨叨说:“那哪能!孙富贵你给我掏出来!”

说着就往孙富贵怀里抢,孙富贵不舍得给,嗷的一嗓子,哭出来了。

最后还是童韵看不过去,摸了摸抽屉,总算找出剩下的几片,拿出来给萧竞越。

萧竞越低着头:“婶,我不爱吃,我先回了。”

说着就往外走。

童韵看那孩子腼腆的样子,又见他身上破棉袄都坏成那样,心疼他,楞是叫住了:“竞越,回来,帮婶把这个吃了!”

萧竞越亲娘早死了,只留下他和姐姐。现在他爹另外娶了个,生了个小弟弟。

之前萧家这后娘就不待见萧竞越姐弟,现在更是眼中钉了。

童韵知道这年月大家日子都苦,可没亲娘的孩子那更是苦,她有心怜惜这个孩子,只是当着大家伙的面,也不好多给什么罢了。

萧竞越到底还是太小,被童韵这么一说,不好违背,又回来了。

童韵把那几片花生渣饼塞到他手里,却恰好看到他那又黑又皴裂的手。

这么大的孩子,家里再穷,也是好好养着,哪可能把手冻成这样!

童韵自打生了蜜芽儿,当了母亲,对其他小孩儿也更存了怜爱之心,如今看到萧竞越这般模样,不免有些难受,便拉着他到炕头,笑着说:“瞧把这手冻的,你放被子底下暖暖吧。”

萧竞越却执意不肯的:“婶,不用了,我手脏,别弄脏你这新被子。”

童韵看他坚持,也就没勉强,只笑着说:“没事的时候来婶这里看小妹妹。”

这边一群孩子美滋滋地吃着花生渣饼,各自欢快地散去了,孙六媳妇又陪着童韵说了会子话,期间难免提起那萧竞越。

“也是造孽,这孩子真不容易,才五六岁,瘦成这样,比其他孩子矮一头,结果被萧家那新媳妇使唤的,做这做那的,听说连尿布都让他洗!”

“是不容易,我看着才这么大,已经很懂事了,这都是逼出来的。”

“可不是么,你看我家富贵,和人家竞越差不多大,傻儿吧唧只惦记着吃,可气死我了!”

就在妈妈和这孙六媳妇说话的功夫,蜜芽儿差不多也确认了,果然这个竞越就是后来她知道的那个萧竞越了年纪,名字,都差不多,而且现在仔细回忆下,好像那双眼睛,影影倬倬的还是有点后来的萧竞越的影子的。

最主要的是,那个萧竞越也是母亲早逝,父亲另娶,遭受过后娘的折磨,另外还有个姐姐。

确认了这点,她想了想刚才自己妈妈的行径,显然是对那个萧竞越心中颇有怜惜的,当下便放心了。

其实抱大腿这种事,她倒不是那么积极的。

她并不是个非要追求荣华富贵,抱着将来大人物的大腿如何如何的人。小富即安就是她这种人,差不多吃饱喝足就行了。

可是,既然和大人物做了邻居,好歹别得罪,不是吗

自己妈妈的品性是极好的,人也善良温柔,从刚才的麦乳精事件可以看出,也是挺会处理事的,看来不会得罪这个未来的大人物,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蜜芽儿满足地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回味着刚刚吃到的妈妈奶水滋味。

当个小奶娃儿的感觉,其实也不赖,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快活赛神仙。

正这么想着,一个懒腰伸出去,她就听到“噗嗤”一声。

“哎呦,小家伙这是拉了吧!”孙六媳妇凑过来,笑着这么问。

“怕是拉了,月子娃,一天拉十次八次的!”童韵笑着替蜜芽儿拨弄了下土袋子里的土,把那脏了的土取出来。

蜜芽儿呆了片刻,茫茫然地举着两个小拳头,支棱着小肥腿儿,不知所措。

过了好久,她想:算了,作为一个小奶娃,她还是继续睡去吧……

头一歪,她闭上眼睛睡。

别问她,她真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下工的时候,家里几个男人还在队里帮着扛东西,听说是又要来一拨知青,没地儿住,得把旧年的那个废仓库腾挪出来给知青用。唯独几个女人都回来了,冯菊花在厨房里忙活做饭,苏巧红在自己屋里给孩子喂饭,二媳妇陈秀云过来童韵这屋,给她端上来红糖水鸡蛋,嘴里就开始叨叨了。

“这孙六媳妇脑子也是不清楚,你这坐月子呢,她带着一帮子不懂事的小孩来叨扰,还从你这里挖吃的,可真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

“她问了麦乳精,我打个哈哈说过去了,正好抽屉里有点花生渣饼,就拿出来给孩子分了分。”

她的热水瓶里当然是有热水的,说没水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至于花生渣饼,反正不值钱,分了就分了,就当给蜜芽儿讨个欢喜。

“噗!”陈秀云也是笑了:“花生渣饼,分了就分了。等赶明儿我遇上孙家老太太,可得念叨念叨,哪家不缺吃的,这媳妇也忒不懂事了!”

童韵听着这话,也就没说什么。

她是下乡知青,纵然来了好几年,有时候也未必懂得这里人的相处之道。不过有这嫂嫂在,她既然说需要去说,那就听她的就是了。

“嫂子,这事你做主,都听你的。”

“瞧咱童韵这小嘴儿,还真甜。你先躺下,我给你说个正事儿。”

说着间,陈秀云便提起这次满月的事:“依咱娘的意思,是要好好庆祝的,一家送一个馒头,玉米面和精细白面掺起来的,再一家一个红鸡蛋,你瞧着怎么样再弄一串儿长生果,染红了,给咱蜜芽儿挂上。”

“这么多”童韵颇有些吃惊,她自然知道,拿出这些东西,其实颇多耗费的,毕竟精细白面是那么珍贵的东西,自己家不吃,就这么送出去做礼,总是心疼。

“嗨,别心疼了,毕竟一辈子就这一次,满月也是给蜜芽儿讨个吉利,咱娘说了要办,那就办呗!”

说着间,陈秀云忍不住低头看了眼睡的香甜的小家伙:“再说了,这可是咱老顾家独一份的大闺女!不给你办给谁办,等以后闺女嫁了,大娘还等着你的红腰带呢!”

乡间传统,当娘的过生日,嫁出去的女儿是要送红腰带的。

像陈秀云,自己没女儿,就缺了这一份,但是有个侄女蜜芽儿,就可以指望蜜芽儿了。

虽说一个红腰带不值什么钱,可乡下人就喜欢这份热闹和全乎,凡遇到红白喜事,处处全乎,不能缺,这是讲究!

她知道婆婆早腻歪了愣头小子,一心想着有个孙女,实打实指望着这一胎能生个女儿,从此后得婆婆喜欢,谁知道,大夏天的生了出来,竟然又是个带把的。

她娘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还一个劲笑呵呵,可把她气坏了。

这老顾家和别人不一样,人家要的是闺女,是闺女啊!

公公那个军功章,她见过,可是个好玩意儿。她早就听说了,婆婆以前在地主家当过丫鬟,历史不清白,这几年多亏了公公是个烈士,有个军功章,又有革命烈士证明书,大队上又护着她,这才算是能过安生日子,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苏巧红可不傻,立马想明白了那军功章的厉害。

想想看,家里大伯哥,不就是靠着当年公公的那点关系,进了县里当工人,之后不知怎么混上去了,竟然成了县里干部吗如果她生个闺女,得了那军功章,说不定将来又有什么好处就轮上她家了呢!

恨只恨,她生了个带把儿的。

怎么甘心呢,苏巧红不甘心之下,对着儿子屁股蛋儿拧了一把。

可怜的牙狗儿,正傻乎乎地睁着眼瞅着眼前的一切,顺便吸溜着那两串鼻涕,忽然间,屁股蛋疼起来,顿时毫不客气地“哇”咧开嘴大哭一场。

这边顾老太见了,终于抬起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哭起来了”

苏巧红见婆婆问,忙赔笑;“怕是见到妹妹高兴的。”

顾老太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那第八个孙子,吩咐说:“别都围这里了,你抱着孩子,帮着你三嫂过去一起做饭吧。”

三媳妇冯菊花听了,忙笑着说:“是,等会兄弟几个就回来了,咱们赶紧做饭去。”

二媳妇陈秀云见了,忍不住再瞅了眼刚出生的小娃儿,也就出门了;“我赶紧过去把衣服洗了,再把鸡喂了去。”

一时之间,屋里就剩下顾老太和顾建国两口子了。

“你这是头一次生,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问你几个嫂子,让她们帮把手,都一样的。”

“想吃什么,只管和你大嫂说,让她给你做。”

顾老太怀里搂着这新出生的小孙女不舍得放开,一句一句地嘱咐小儿媳妇。

童韵虽说经历了生产之痛疲惫得很,可是看这婆婆怀里那软嫩嫩的小东西,再苦心里也美滋滋的,况且刚吃下的红糖水鸡蛋下肚子,便觉得力气慢慢地回来了。

又听得婆婆这番话,心里暖烘烘的感动。

“娘,我知道的,有什么不会的,我就问你们,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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