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贫道陆地(2/2)
陈青牛问道:“你姓陆”
中年道人点了点头,“贫道姓陆,且无道号,一向以本名示人。”
陈青牛望向凉亭那边。
白狐哭笑不得,沙哑道:“金石笺上的‘陆沉’,并非是人名啊,既是说‘陆地无水而沉’,往往被儒家寓意为山河崩裂、王朝覆灭,不过也可以理解为‘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多是道教隐士推崇的心境。你真该多读读书……”
陈青牛气得跳脚骂娘,“送个破烂礼物,你还有脸显摆学问!”
白狐无奈苦笑。
中年道人微微一笑,“来了。”
气急败坏的陈青牛重重踏地,方圆一丈的地面,砰然龟裂,陈青牛的身形骤然掠至中年道人头顶,一臂砸下,手掌做刀,直斩人头!
中年道人根本不去理睬这一记气势汹汹的劈斩,伸出一掌,手腕拧转,随手向后拍去。
谢石矶和诛神枪连人带枪都被一掌拍飞,撞入贺家院子外墙还不足以止住身形,一路倒飞撞去,房屋倒塌,高墙炸裂,房梁碎烂。
中年道人挑了一下眉头,“有点意思。”
原来真正的杀手锏,并非偷袭的魁梧女子,而是陈青牛本人。
右手手刀,左手袖中飞出一群黑压压的“蜂蚁”。
正是方寸剑冢的那些袖珍飞剑。
中年道人那只拍飞谢石矶的手掌,手腕拧转,带起一抹璀璨流华,微笑道:“袖有天风摧魂魄,掌下阳罡碎金刚。”
那些原本直扑道人面门的蝗群飞剑,竟是被这掌风裹挟,瞬间乖乖按照一条既定轨迹,缓缓飞行,环绕道人四周绕圈游曳,如同一座微妙小巧的护法剑阵。
与此同时,姓陆的中年道人左手闪电出袖,双指并拢,直指头顶上方的陈青牛眉心,“指尖剑气透头颅。”
手刀只差一尺就能斩在道人脑袋上,但是陈青牛的脑袋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瞬间被重锤撞得倒飞出去,越过凉亭顶,最终重重摔在一座屋顶的屋檐上。
道人谈笑之间,谢石矶和陈青牛就都被一击败退。
道人环顾,凝视那些极其细微的一柄柄飞剑,叹息一声,“如此良才美质,可惜明珠暗投。若是落在先前那名剑修手中,可以尽显杀力。”
中年道人伸出一手,掌心朝下,湖水当中被抓起一粒碧绿幽幽的水珠。
他又伸出一掌,掌心朝天,云海苍穹极高处,被他扯下一条粗如手臂的紫色闪电。
双掌合拢。
收回双手后,一丝丝紫电萦绕于那颗拇指大小的水珠。
水珠悬停道人身前,他轻轻呵出一口气,一条尺余长的火龙,迅猛钻入水珠。
彩绘木偶突然一语道破天机,“那谪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天师府的镇山雷法符箓,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陈青牛半蹲在屋檐上,吐出一口血水。
远处高墙上,谢石矶持枪而立。
两人术法修为也许不算如何高明,但就体魄坚韧程度而言,还真是。
道人不以为意,望向凉亭,沉声道:“老秃驴,你若识趣撤回金刚禅寺,贫道就饶你不死。”
老僧人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悲天悯人,“阿弥陀佛。贫僧还请陆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道人淡然道:“世间佛法,皆是野狐禅。世间道法,皆是旁门法。唯我求真,唯我证道。”
白狐心知此番搏命厮杀,即将尘埃落定。
它呲牙愤怒道:“你就不怕千年香火传承的观道观,被南北两座道教祖庭视为叛徒你陆地就不怕被道门圣人视为忤逆之辈”
朱雀西北观道观,掌教大真人,陆地。
貌似中年的大真人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笑话,“贫道陆地,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朱雀皇帝看护西北国门,结果如何连一个道教真君的头衔也没没有,一国八真君,八个啊,整整八个席位啊,都轮不到贫道来坐!你知不知道,那些个尸位素餐的真君,任你随意拣选四人,一起联手,贫道照样一只手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道人抬起一条胳膊,轻轻晃动,笑眯眯道:“一只手,尚且绰绰有余。”
道人身体前倾,仅是这么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便气势滔天,天地为之共鸣,高空云海滔滔,他沉声道:“既然如此,贫道何不干脆就教此方天地,山海反覆!观何不让我道观,自立门户,成为那第三座祖庭!”
道人就要伸出一根手指,只需曲指轻弹,那一粒水珠拥有浩荡天威,整座凉亭就要化作齑粉。
老僧突然开口道:“陆施主,贫僧愿在此坐化,你能否放过贫僧身后天狐你大可以将其请回观道观,帮你坐镇气运,贫僧愿意立下誓言,告知金刚禅寺,无论如何,都与你和观道观,不结恩怨,不结因果。”
不但道人满脸讶异,便是那头天狐,也内心震动,只觉得一头雾水,不知为何这老僧,竟然愿意如此大步退让。
老僧一旦如此以死立誓,金刚禅寺虽说对朱雀朝廷,勉强有了一份交待,毕竟老和尚无论是寺庙辈分,还是佛门地位,都不容小觑。但是与金刚禅寺帮助朱家皇帝稳固西北气运的初衷,明显背道而驰了。
道人不愧是杀伐果断的性情,爽朗笑道:“可以!”
老僧收起手,不再双手合十,回头望去,笑容沧桑,“贫僧宿慧,自幼知晓前生种种事,曾经姓贺,曾在此读书,曾有人为我红袖添香,曾立下誓言,愿生生世世,与那女子结为夫妻。”
那头天狐怔怔出神,痴痴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然后瞬间泪流满脸。
老僧对天狐摇摇头,柔声道:“你我缘尽于此,莫要强求,好好活下去。”
老僧对道人说道:“宁著有如须弥山,不可著空如芥子。”
道人微笑道:“道理岂会不懂,只是如朱雀太师庞冰所言,世间文章分大乘法小乘法,和尚你说的道理,也是如此。”
最后浑身金色血迹的老和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呢喃道:“我心安时,已在西天。”
每一步走出,老和尚便如镜花水月之无常幻象,渐渐消散一分。
直至彻底不见。
那件沾满鲜血的袈裟,化作朵朵金色莲花,然后凭空消失。
天狐咆哮道:“不要走!”
她的八根雪白尾巴剧烈晃动。
凉亭翻摇。
道人收起那颗水珠,拢入袖子,看到天狐的拼命挣扎后,轻喝道:“起!”
一座凉亭被连根拔地而起,道人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坐在了凉亭顶上,同时一挥袖将那彩绘傀儡驭至自己肩头。
道人陆地撤去对整座贺家宅院的术法禁制,同时又给凉亭加了一道秘密禁制,缓缓腾空而去。
这位修为通天的大真人盘膝而坐,双手叠放在腹部,呼吸吐纳,闭目养神。
倒是他肩头上站着的彩绘木偶,笑着向地面屋顶上的陈青牛使劲挥手,既像是大胜后的示威,又像是在告别。
谢石矶来到陈青牛身边,问道:“怎么办”
陈青牛眼神坚毅,并无太多颓丧神色,“暂时是没法子把这个场子找回来了。”
————
此时的朱雀大隋两国边境,硝烟四起。
朱雀铁骑一路向北,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架剑坡一役,李彦超嫡系兵马大溃,数万精锐几乎全军覆没,节节败退。
朱雀兵家第一人,长安侯的声势,如日中天。
————
云海之上,凉亭之顶。
彩绘木偶笑问道:“为何不铲草除根”
道人陆地没有睁眼,淡然道:“你真以为那姓陈的青峨山客卿,没有杀手锏”
它大笑道:“可你是谁,是那观道观的仙人陆地啊!朱雀版图之内,谁是你的敌手”
道人笑道:“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