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回 断肠迷离风和雨（1/2）

一缕白雾，袅袅在苏浅雪身侧散开，她嫣然一笑，轻唤道：“表姐……”

萧三夫人冷冷道：“谁是你的表姐”

苏浅雪轻轻一叹，垂下头去，道：“十多年了，表姐你还在误会我么”

萧三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误会你”

突地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壮汉及金笛砰地抛在方巨木身旁，她似是怒气无处发泄，这一抛抛得极重，只听两声惊呼，原来她竟藉着这一掷解一哦开了方巨木的一哦穴一哦道。

方巨木满面惊骇，道：“夫人……”

萧三夫人冷冷道：“你以笛声骗开了我，以为乘机杀了他我就会回去了，是不是”方巨木全身颤一哦抖，说不出话来。

他自知此刻必无生路，面一哦色一哦苍白如死，哪知萧三夫人冷冷道：“你一出谷来，就被人点了一哦穴一哦道，连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方巨木一听话中已有了生机，心头一动，垂首道：“小人知错，但那位苏夫人，武功实在太高！”

萧三夫人低叱道：“丢人的奴才，还不快滚，念在你还算知错，要不骗了我你还想有命么”

她语声微顿，冷冷道：“有些人骗了我，还不知错，还要再骗我……”

她霍然转身，目注苏浅雪：“你说是么”

苏浅雪凄然一笑，道：“自从那天表姐你不由分说，就含恨而走，我始终一直在暗地里跟着你，直到十一哦八年前的七月初七那天，表姐你在华山上突然失踪，我着急得要死，后来才知道表姐你已到了……”

萧三夫人面一哦色一哦微变，截口道：“你一直暗地跟着我……太湖边、一哦陰一哦山麓、两河道上，几次出手救我的人，都是你”

苏浅雪眼帘微合，轻轻点了点头，萧三夫人却突地连声冷笑起来：“你几次出手救我，为的只不过是良心有愧，又怕我死了之后别人疑心是你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她言语和笑声是那样尖刻而怨毒，展梦白心头一动，突然想起她在杭州城郊坟头所说的话来：“这两人自知隐私泄漏，哪里还敢害人，甚至有别人要去害那姓李的，他两人都要拼命保护……”

当时他只觉这理论太过偏激，但也不无道理，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她是有感而发，但他却难以相信如此纯美的苏浅雪真的会做出这样卑鄙的事。

只见苏浅雪幽幽一叹，两粒泪珠，夺眶而出，萧三夫人仰首望天，看也不看她一眼，缓缓道：“我自幼将你看成我的妹妹，却想不到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女子，若不是你，我……我……”一言未竟，她又剧烈喘一哦息起来。

苏浅雪以手蒙面，哀呼一声，道：“表姐，你真的不相信我”

萧三夫人冷笑道：“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我只知道将近二十年来，我一哦日日夜夜没有一时一刻忘记你，今日我看着你，我就绝不能留着你再在世上害人，只有我知道你那甜甜的笑脸比毒蛇还毒。”

苏浅雪身躯一震，颤声道：“表姐，你……你要杀……我……”

萧三夫人道：“不错！”

身形一滑，素手微抬，五指尖尖，直拂苏浅雪的面颊，这如花娇靥，若是被她这有如春葱般的手指惹上一点，不但立时要血洗满面，而且容貌也要从此被毁。

展梦白眼帘一垂，不敢再看，他虽然不知道此事中的究竟，却知道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幕人间惨剧。

苏浅雪娇一哦躯一转，避开此招，口中轻轻道：“表姐，你的气喘越来越剧，怎么能和人交手。”

萧三夫人一言不发，连攻三招，她招招式式，发出时看来俱是那么柔和而美妙，就仿佛明烛前，华堂上的轻歌曼舞，但出手后便可看出，这柔和而美妙的招式中，含蕴的一哦内一哦力是那么深厚，攻击的部位是那么辛辣，而其中竟又似隐藏着无尽的后劲，随时都能变化，随时都能攻向你意料不到之处。

苏浅雪身形一侧，笑道：“表姐，这些年来，你武功果然大有进境了！”突然脚步一滑，向侧滑一哦出七尺，萧三夫人面寒如水，拂袖而上，只见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在浓雾中有如落叶般飘来飘去，但苏浅雪却始终没有还手攻出一招。

展梦白虽然自幼一哦习一哦武，虽然终日与武林豪士相处，但几曾见到这般灵妙的身法，眼帘一张，便不觉看得呆了，再也不愿闭起眼睛。

xxx

突见萧三夫人身形一顿，道：“你怎的不还手”

苏浅雪道：“我怎么能还手”

萧三夫人冷冷道：“你纵不回手，我也要杀了你！”

苏浅雪长声一叹，道：“你要杀我，我也不愿还手！”

萧三夫人的心，似乎比铁石还硬，面上丝毫不动声一哦色一哦，苏浅雪道：“只望你能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去做一件事，然后我会再来找你。”

萧三夫人冷冷一笑，苏浅雪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走，我若不想见你，方才我会来么”

萧三夫人默然半晌，缓缓道：“十九年都过了，还在乎一天么”

苏浅雪凄然一笑，转过身去，却又回首道：“你身一哦子不好，受不得寒冷，山下有一间小小的客栈，倒还干净，最多明天早上，我就来了。”她以目光向展梦白招呼一下，纯白的人影，便消失在一哦乳一哦白的雾中。

萧三夫人回身转向展梦白，道：“我们还是下山去。”

展梦白见了苏浅雪凄凉的笑容，听了苏浅雪柔一哦弱的言语，只觉这萧三夫人心肠太过冷酷，冷冷道：“夫人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晚辈还是孤身去闯一闯，无论……”

话声未了，突见萧三夫人面一哦色一哦苍白，道：“你……你要走……”身躯一摇，扑地跌到地上，却伸手一把抓住展梦白的手腕，她纤细的手指，有如五道钢箍，展梦白腕间一阵剧痛，痛彻心腑。

他反腕一夺，大声道：“不错，我要走了，我虽然武功不高，但却还有一分人心，不愿和没有人心的人走在一路！”

他腕间虽然越来越痛，但一哦胸一哦膛却挺得更直，萧三夫人缓缓道：“你知道什么”手掌一松，目中竟流下了泪珠。

展梦白只作未闻未见，掉头就走，但走了两步，却不禁停下脚步，他身后的饮泣声，像是一条无形的长索，缚住他的脚，他猝然回身，扶起萧三夫人枯瘦的手臂，大步走下被晨雾弥漫的山峰。

一路他一言不发，也不回首，只觉萧三夫人的身躯越来越重，喘一哦息越来越急，到了山下，萧三夫人竟已不能举步，展梦白大为慌乱，好在不远处果然有一间客栈，他轻托起萧三夫人的身一哦子，大步冲了进去，他若是先在门口问上两句，那店伙计必定不会让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住进店里。

但是他面一哦色一哦铁青，嘴唇紧闭，再加以身上的孝服，更显得庄肃一哦陰一哦森，那店伙竟然不敢阻拦，口中也说不出“客已满了”这四个字，无可奈何地将他带入一间向一哦陰一哦的房间里，留下茶水，立刻就走。

这房间虽然甚是宽大，但背后即是山峰，终年不见一哦陽一哦光，既一哦陰一哦黯，又潮一哦湿一哦，茶水又是苦的，展梦白却也顾不了许多，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壶茶，大声唤道：“店家，你们这里可寻得着医生么”

外面还未答话，只听萧三夫人已自轻叹道：“不用寻医生了，我这病，已病了三十年，什么医生都治不好了。”

展梦白干咳两声，坐到椅上，他此刻心里当真比这里的茶还苦。萧三夫人轻轻一笑，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死的，这些年来，我不断和这病争战着，虽然没有战胜，但也没有战败，若不是我一心要复仇，病中还要苦练武功，只怕此刻我的病早已好了。”

她喘一哦息两声，阖起眼睛，缓缓道：“你只管放心，让我好好歇息一阵。”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似已渐渐睡着。

展梦白不知这冷酷的女子，为何对自己说话时如此真诚，有许多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她却都说了出来。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悄悄掩起门，走出屋外，一哦陽一哦光竟已被一哦陰一哦霾所掩，凉风吹得檐下的蛛丝来回摇晃，几叠砖石，零乱地堆在院子里的荒草上，旁边还有两间房子，也是一哦陰一哦暗沉沉，他往来蹀躞在屋檐下，想起自己的遭遇，脚步不禁十分沉重。

旁边的屋子里，住的似乎也是个病人，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呻一哦吟，他走出院子，胡乱吃了些东西，孤坐了许久，喝了会闷酒，见到别人一张张笑脸，他心里越发萧索，踱回院中，已近黄昏，萧三夫人仍在沉睡，一股难言的寂寞，使得他不愿回到自己的房里，又不能不回到自己的房里。

哪知就在他这微一迟疑之间，旁边的房子里，突地响起一声厉叱，一声惨呼，接着“砰”地一声，窗框四散，一条人影自窗中直飞出来，跌到地上，连滚两滚，登时喷一哦出了一口鲜血。

xxx

展梦白大惊之下，一步赶了过去，只见此人一身惨碧的衣衫，面一哦色一哦亦如衣衫一样惨碧，年纪却还甚轻，抬目望了展梦白一眼，身形丝毫不停，双手撑地，刷地自院墙上掠了出去，神一哦色一哦间满是惊慌，展梦白怔了一怔，只听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喝道：“孽障……你跑到哪里去”

展梦白回身望去，朦胧的夜一哦色一哦中，只见一个须髻零乱的老人手扶桌子，斜倚在床边，目光闪闪，有如负伤的老虎。

他怒喝一声，便又倒在床上，双掌一紧，木桌竟被他一哦捏一哦得粉碎。

展梦白抬目望处，只见他双一哦腿一哦竟已齐根断去，包布未解，血迹殷然，显见还是新伤未久。

他心头又自一阵恻然，只见那碧衣的少年又自墙外探入头来，大喝道：“老不死，你追得到少爷么嘿嘿，你中了‘情一哦人箭’，还能活得长么倒不如先把你那命一哦根子送给少爷我，我还可以替你安排下后事，否则你死了真是连个收一哦尸一哦的人都没有，一哦尸一哦首说不定要喂狗！”

他话说得又快又响，展梦白微一皱眉，心中大是不忍，哪知那老人突地大喝一声，手腕一扬，一道银光，破窗而出，直击那墙头的少年，那少年忙一缩头，银光便自他头上呼啸而过，去势仍急，竟又飞出数丈，叭地一声，钉在远处一株柳树上，却是一一哦柄一哦匕首。

展梦白暗中一骇，这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的手力竟是如此强劲，便是以机簧射一哦出的一哦弩一哦箭，也无这般力道。

碧衣少年又自探出头来，冷笑道：“你击得中我么”

突见那老人手掌一按床沿，嗖地穿窗而出，碧衣少年面一哦色一哦大变，再也不敢说话，惶然掠走，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掠到院中，真力便已不济，身躯一震，跌了下来，口中仍不住骂道：“畜生，你逃……你逃……”双掌在地上乱抓，坚一哦硬的泥地，竟被他抓了一个大洞，泥土四散飞激，他须发皆张，虽已怒极，却掠不出墙去。

展梦白轻咳一声道：“老丈……”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霍然抬头，目中血丝满布，神情可怕已极，但却也可怜已极。

展梦白暗叹一声，走前一步，道：“老丈还是回房歇息，可要在下扶你”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一哦大喝道：“你是什么人，走，快走！不要走近我。”他双手撑地，宛如负伤猛虎。

展梦白叹息一声，道：“在下实是好意，绝无伤及老丈之心。”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突地狂笑一声，道：“好意……哼哼，你无非也是像那畜生一样，看中了老夫的东西，你以为骗得过老夫么你若是再走前一步，老夫虽然双一哦腿一哦已残，却一样可以收拾你！”

展梦白剑眉一轩，怒道：“我不过看你年老残废，才动了恻隐之心……”他怒极之下，仍觉自己言语太过尖锐，语声突顿，转身而行。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扑地坐在地上，以拳击地，大喝道：“谁要你动恻隐之心，滚，快滚！”他颤一哦抖的语声中，充满了悲哀与愤怒，直到展梦白走进了房门，他发亮的眼睛里，忽然迸出了两滴泪珠。

他俯首望着自己的断一哦腿一哦，心一哦胸一哦间像是被撕一哦裂似的痛苦，双手交替，爬到门口，忽然大喝道：“少年人，你回来！”

展梦白知道萧三夫人必已惊醒，走人房里，萧三夫人却仍睡在床上，喘一哦息着道：“什么人什么人”听到这一声大喝，又自问道：“是谁在唤你”

展梦白道：“一个残废老人！”

他方待说出事情的始末，只见萧三夫人眼帘半张，目光无神，似乎甚是疲倦，轻轻道：“你出去看看他，我还要睡一会。”

她似乎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展梦白自己也不再接口往下说，沉吟半晌，走到那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的门口，心里虽然愤怒，但见了这老人的神情，却又觉甚为不忍，叹息一声，缓缓道：“老丈可是唤我”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已爬到床上，目光灼灼，向展梦白不住打量，忽然招手道：“过来！”他此刻怒气仿佛已息，神一哦色一哦间竟另有一种庄严之处。

xxx

展梦白走进屋里，只见桌上零乱地放着几个一哦药一哦罐，床头上有一个黄布包裹，也不知包着什么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你也学武”

展梦白点了点头，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你认得我么”

展梦白摇了摇头，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目光一亮，道：“你既一哦习一哦武，又着孝服，必定有亲人为仇家所害，你可愿我传授你几招惊人的武功，为亲人复仇”

展梦白默然不语，只见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手掌一一哦团一哦，突地向外一挥，这一招虽然平平淡淡，但看在展梦白眼里，却使他暗暗心惊，只因这老人出手时明明在下，却又忽然在上，出手时明明在左，却又忽然在右，一招出手，意在掌先，平平淡淡的一招里，却隐含玄机，妙到巅毫。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见了他面上的神一哦色一哦，微微一笑，道：“你若能立刻将我送到杭州城去，我便传你三招武功，无论你仇人是谁。凭着这三招武功，你便可复仇。”

展梦白道：“在下可为老丈雇辆大车，一直将老丈送到杭州。”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若是雇车，我自己不会雇么我要你将我负在身上，若是有仇敌拦路，我双一哦腿一哦虽失，但凭着掌力，仍可将之击退，绝不会伤着你的，你若能如此将我送到杭州，老夫不但……”

展梦白截口道：“在下无暇。”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面一哦色一哦一变，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老夫一生从未求人，今日……”

展梦白双眉一扬，亦自怒道：“我不管你一生有未求人，但我房中一哦亦有病人，我怎能抛下她将你送到杭州”

他语声顿处，忽又长叹一声，道：“何况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愿踏入那秦瘦翁门中一步！”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变一哦色一哦道：“你怎地知道老夫要去寻那秦瘦翁”

展梦白道：“你中了情一哦人箭，虽已将中箭的双一哦腿一哦锯去，是以能活到现在，但余毒仍未除，自然是要去找那秦瘦翁了！”提起秦瘦翁，他眉宇间不禁露出愤怒之一哦色一哦。

哪知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突地狂笑道：“你虽然聪明，却猜错了！”

展梦白一怔，只见他仰面望天，神情苍凉悲愤，一字一字地缓缓接口道：“老夫一生，早已活得够了，此刻已成残废，难道还会去求一个俗老头子来救命么”

展梦白见他将秦瘦翁称为“俗老头子”，心里不觉大有同意，恨声道：“此人不但庸俗，而且又凶又狡，我若也中了‘情一哦人箭’，宁愿当时死去，也不愿他的手指沾着我的衣服！”

他一哦性一哦情直而刚烈，心中情感，无不形诸于外，那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平生行事，亦是直而刚烈，宁折毋曲，方才见他虽然心羡绝技，但也不肯放下病人，跟随自己，心里已是大为称赞，此刻见了他这般神一哦色一哦，词一哦色一哦更是和缓，道：“老夫要去抗州，只是为了要见一人，你房中一哦那病人是谁，若是病不甚重，也不争这一日两日，你不如先送我到杭州城去，再来看她。”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屋中那病人与晚辈其实也是萍水之交，但是她此刻病已不治，只怕……”心中一阵难受，不忍再说下去。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病已不治，唉……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我若不将后事交托，又怎能放心一死。”他“唉”地长叹一声之后，语声便越来越轻，已变成了自言自语，面上神一哦色一哦，也更是凄凉。

展梦白忽然接口道：“在下此刻虽不能为老丈尽力，但在下世居杭州，老丈你要寻的人，在下说不定也认得的。”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老夫一生无亲无故，与此人实也只有一面之识，但临死前却只有见此人一面，才能放心得下。”

展梦白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缓缓道：“此人便是那‘仁义四侠’之首，展化雨。”

xxx

展梦白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道：“你要寻他作什么”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叹道：“我要告诉他那‘情一哦人箭’之毒，要他寻出此箭的根苗，为武林除去此害，我要将一绝艺传授给他，要他再为我寻一弟子，唉，此人武功虽不甚高，却是条烈一哦性一哦的男儿，仁义的侠士，放眼天下，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使老夫瞑目而死。唉，莽莽武林中，好人如此之少！”

他话未说完，展梦白已是热泪盈眶，“噗”地坐在椅上，缓缓道：“只怕老丈你再也……再也见不着他了。”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双目一张，大喝道：“你……你说什么”

展梦白垂泪道：“家父已在三日之前，身中‘情一哦人箭’而逝，再也见不着前辈你的面了。”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他……他……你……你竟是展化雨之子，他竟也中了‘情一哦人箭’……苍天呀苍天！……你……”

他全身一震，语音倏顿，突地回肘一拳，击在心脉旁一寸之处，淡黄的面容，突地变得死一般的苍白，目中也已失去神光。

展梦白抬眼望去，大骇道：“前辈……”

哪知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手掌不停，竟在他自己心脉左近，连击七拳，口中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展梦白自他神情突变，心中又惊又奇，随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喘一哦息几声，神情稍定，道：“展梦白……快跪下来！”

展梦白怔了一怔，皱眉不语，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怒道：“快跪下来，老夫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么”神情激怒，似是十分着急。

展梦白道：“在下一生不惯向人屈膝，前辈无端教晚辈跪下，请恕晚辈不能从命！”他对这老人已大有好感，是以语声十分缓和。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怒目而视，展梦白目光也不闪避，两人对视半晌，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沉声一叹，道：“方才我心神一阵激动，护在心脉的真力稍懈，余毒便已攻心，我虽拼尽余力将毒一哦性一哦震散，但也不过只能勉强再活一个时辰，等到毒一哦性一哦再聚，便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可救！”

展梦白面一哦色一哦黯然道：“前辈既与先父神交，晚辈愧不能为前辈解毒，但理应为前辈料理后事，叩送前辈归天……”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待跪下，哪知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突又一阵怒喝，厉声道：“谁要你为我料理后事，人死之后，一了百了，便是我的一哦尸一哦骨真的被狗吃了，也不用你管。”

展梦白不禁又自一怔。

只听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接口道：“老夫要你跪下，只因老夫要在短短一个时辰之中，将你收为门下，传给你我门中的武功与信物，然后老夫才能放心一死，你却不知好歹，还在这里虚耗时间。”

展梦白倒退一步，道：“前辈初次见着在下，怎知在下是否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怒喝道：“住口，老夫看中了你，便是你了，否则你便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他反手一把抓起了那黄布包裹，道：“跪下，快跪下！”

展梦白一哦胸一哦膛一挺，道：“前辈虽看中了我，但在下却不能如此糊里糊涂拜在别人门下。”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怔了一怔，忽然放声大笑道：“好，好，有志气，我秦无篆总算老眼不花，看中了你！”右腕一扬，自那黄布包裹中，一哦抽一哦出一面旗帜，随手一抖，旗面撒开，杆是玄铁所制，形状仿佛甚拙，旗面竟是一方白布，既无图画，亦无字迹。

但如此一面平凡的旗帜，却使得展梦白全身一震，骇然道：“白布魔旗……”

断一哦腿一哦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白布旗’秦无篆，我‘布旗门’世代单传，你拜在布旗门也不至屈辱了你。”这残废的垂死老人，在说出自己名字时，面上突地泛出了辉煌的光彩。

展梦白喃哺道：“啸雨挥风白布旗……”

他再也未曾想到，这断一哦腿一哦老人竟是数十年来，一直威震武林的“七大名人”中，位居第五的“号令一哦群一哦豪，白布之旗”，他深知这老人的往日雄风豪迹，想到他方才困顿地上的凄惨情状，心头不禁一阵恻然，长叹道：“前辈，你怎地也会中了‘情一哦人箭’的”

秦无篆面一哦色一哦又复沉重，道：“那暗器发射之急，毒一哦性一哦之剧，已是武林中千百年来仅见，但它最神秘之处，却在于它与‘死神帖’之间的关连，此两物相配相合，竟似有一种慑人心神之魔力，是以若要防避此箭，不在于发射之时，而应在接帖之际，若等箭发，便已迟了，以我阅历轻功，一见‘情一哦人箭’发出，便纵身而跃，而仍不免被此箭射在一哦腿一哦上……”

他长叹一声，接道：“而我之轻功，在今日武林中已极少有人能以匹敌，只可惜我已活不长了，无法再探出此箭的魔力所在，这一点我以生命换来的经验，你却必须切切记在心里。”

展梦白肃然道：“晚辈不但永远切记在心，而且实深感激。”

秦无篆道：“你既已拜在‘布旗门’下，我自应……”

展梦白突地截口道：“前辈厚一哦爱一哦，晚辈更是感激，但前辈却要恕我不能拜在‘布旗门’下！”

秦无篆眉头一扬，双目齐张，道：“什……什么”

展梦白垂首道：“前辈虽然武功绝世，但亦不免身中‘情一哦人箭’，晚辈纵能学得前辈所有武功，唉……也是一样无力避开‘情一哦人箭’，如此怎能报得先父不一哦共一哦之血海深仇，晚辈直言，望前辈见谅！”

秦无篆面上阵青阵白，亦不知是愁是怒，过了半晌，凄然一笑，望着面前的包裹与布旗，缓缓道：“想不到江湖中总算有一人，不愿拜在‘布旗门’下，延绵百余年，传了十数代的‘布旗门’，难道要至此而绝么”

展梦白心中大是难受，这赫赫一世的英雄人物，此刻竟露出了如此凄凉神一哦色一哦，其心中可以想见是何等的萧索，悲楚，沉重！

xxx

冷风穿窗，突听一声冷笑，随风而来，秦无篆厉叱一声：“什么人”

窗外冷冷笑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公平之事，实令老夫难解！”语声自远而近，缓缓而来，破碎的窗口，赫然出现了两条人影。

夜一哦色一哦之中，只见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枯瘦矮小，锐目削腮，一手捻着颔下山羊般的短须，不住冷笑；小的却是那方才越墙而去的碧衣少年。

秦无篆面一哦色一哦一变，大怒道：“方辛方一竹！方逸方竹灵！你父子两人，居然还敢再来见我！”

这枯瘦老人竟是昔年一时的独行剧盗“绝户”方一竹，此人手辣心狠，富宅大院，只要被他看中，一定抢得片草不留，是以人称“绝户”。十余年前此人突地销声匿迹，不想此刻竟在这里重现，展梦白心头一凛，只听他冷冷道：“武林中学武之人，有谁不想拜在‘布旗门’下，你却偏偏选中了这少年，而人家却偏偏不愿，若有别人见到，岂非反似你在求他。”

秦无篆面一哦色一哦森寒，显已怒极，厉声道：“你……你竟敢如此说话！”要知他毒已攻心，一动便要丧命，否则以此老生一哦性一哦，早已扑上前去。

方辛仰天冷笑道：“犬子见你双一哦腿一哦尽失，将你一路护送至此，递茶倒水，侍奉汤一哦药一哦无微不至，你不但不肯将衣钵传他，而且将他一掌震伤，这非但太不公平，简直是恩将仇报！”

秦无篆怒道：“你这孽子虽然心术不正，资质不差，但老夫念在他一路护送，本也有心传他武功，哪知他见老夫仍然未死，竟想乘着老夫熟睡之际，毒手暗算，这般心术，击他不死老夫已觉遗憾万分。”

碧衣少年方逸冷笑一声，道：“你此刻不妨再来击我一掌！”

方辛接口道：“往事不提，我劝你此刻还是将布旗秘笈一起献出，老夫还可念在这一份交情上，好好埋葬于你，否则你此刻毒已攻心，只要老夫微一抬手，你便要死无葬身之处了！”反手一掌，切在窗台上，窗台泥木，立刻飞激四散，桌上的杯罐，也被震得跌在地上。

秦无篆面一哦色一哦煞白，道：“老夫宁可……宁可灭绝此门，也不传给你这孽子。”怒极之下，语声已不禁颤一哦抖。

方辛冷笑一声，突地伸手一按窗台，飘然掠了进来，冷冷道：“你拿不拿来”每说一字，脚步移动一步，步步走向床前。

xxx

展梦白再也无法忍耐，横身一步，挡在他面前，大喝道：“出去！”

方辛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姓秦的，你此刻只要稍一妄动真气，便是死路一条……”突地劈手一掌，直击展梦白前一哦胸一哦。手掌枯瘦，一哦色一哦如黑醋．不问可知，掌力定必绝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