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铁血柔情(2/2)
她话未说完,老人须发已自暴长,一把拉起了温黛黛,反手一掌,向她脸上掴了过去。温黛黛既不挣扎,亦不反抗,只是凝目瞧着这老人,等着捱打,目光中也无丝毫惊惧害怕之一哦色一哦。
但那老人铁掌掴到一半,却突然硬生生顿住,厉声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老夫的来历你若是有半字虚言,便要你尝尝铁血大旗严刑的滋味!”洪厉的语声中,充满杀气,霸气。但温黛黛非但仍无丝毫畏惧,嘴角反而泛起了一丝微笑。
她微微笑道:“铁血大旗门严刑之酷,早已名满天下,但我死且不怕,还怕什么你若以严刑相胁,我死也不说。”
这老人正是以严厉、刚强之名,冠绝天下武林的“铁血大旗门”当代掌门人云翼,他一生以严御众,以威慑人,端的可说是令人闻名胆裂,他委实未曾想到这女子竟有如此大胆,竟敢反抗于他。
此刻他心中虽然惊奇愤怒,却又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火炬般的目光,一哦逼一哦视着温黛黛,厉声道:“你真的不说”
温黛黛眼睛眨也不眨,回望着他,含笑摇了摇头。
云翼暴喝道:“好!”他手掌第二次抬起,但却被那清瞿老人拉住了。
云翼怒道:“这女子既是前来刺探消息的一哦奸一哦细,还敢如此大胆,你……你拉我则甚莫非你还要留下她不成”
云九霄道:“且先问过她再动手也不迟。”
他神情看来,永远是那么心平气和,和颜悦一哦色一哦,与云翼那凌人的气势,恰成极强烈的对比。但云翼对他却似言听计从,果然垂下手掌,倒退三步。
云九霄转向温黛黛,和声道:“我等若以严刑相胁,你便不肯说出真情,但我等若是好言相询,想必你便肯说的了”
温黛黛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
云九霄亦自含笑道:“既是如此,你此刻便该说了。”
温黛黛轻叹道:“我虽未见过你们,但却从别人口中,时常听到你们的言语神态,是以今日一见,我便可猜出你们是谁。”她一笑接道:“你老人家想必就是大旗门中最有智慧的云九霄,后面的那两位,想必就是云婷婷与铁青树了。”
云九霄实也未曾想到这少女对大旗门人事如此熟悉,面上不禁为之变了颜一哦色一哦,沉声道:“这些事是谁向你说的”
温黛黛缓缓道:“云铮……铁中棠。”
云九霄面一哦色一哦更是大变,云婷婷与铁青树齐声惊呼。
云翼身形暴长,须发皆张,咬牙怒骂道:“畜生!畜生!不想这两个畜生,竟敢随意将本门机密向外人泄漏!老三,我早要取了他们一哦性一哦命,你偏偏不肯,如今……唉!如今他两人终于做出此等事宋,你……你……你还有何话说”
云九霄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温黛黛缓缓道:“我已是云铮的妻子。”
这句话说出口来,众人更是一哦群一哦相失一哦色一哦,一个个呆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半晌说不出话来。云翼又暴喝一声,顿足道:“反了!反了!本门血仇未雪,这畜生竟敢在外擅自娶亲。”一步窜到温黛黛面前,又自一掌劈下。
云婷婷娇一哦呼着扑了上去,挡在温黛黛身前。
云翼怒喝道:“闪开!”
云婷婷颤声道:“她既已是三哥的妻子,你……你老人家就……”
云翼嘶声道:“老夫不认这门亲事!畜生,还不闪开”飞起一足,将云婷婷的身一哦子远远踢了开去。
但云婷婷却又挣扎着扑了上去,面上已满流热泪。
她抱着她爹爹的一哦腿一哦,流泪道:“你老人家纵然不认这门亲事,便叫这女子与三哥断绝就是了,又何苦定要取她一哦性一哦命”
温黛黛突然道:“谁说我肯与他断绝”语声虽轻,但却有说不出的坚定。
云翼更是激怒,云婷婷回首道:“你……你何苦……”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世上已永远再无一人,能从我身旁夺去他……他永远是我的了,你知道么永远……永远……”
别人还未听出她话中含意,云九霄却已面一哦色一哦大变,惊呼道:“莫非他……他已……”
温黛黛缓缓阖起眼帘,泪珠一连串流下。她梦呓般低语道:“你们永远再也见不着他了。”
云婷婷嘶声而呼,铁青树扑地跌倒,云九霄面上立无血一哦色一哦,云翼有如被人一锤当头击下,钉在地上。
然后,他山岳般坚定的身一哦子,开始秋叶般颤一哦抖起来,突然惨呼一声,撕一哦开了前一哦胸一哦衣襟,大喝道:“是谁害死他的”
温黛黛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云翼一把抓起她头发,惨呼道:“说!快说!这血债必定要以血来还的。”
温黛黛更是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云婷婷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去,痛哭着道:“求求你……求求你将我三哥仇人的姓名,说出来吧,否则……否则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
温黛黛泪流满面,凄然道:“不是我不肯说出他仇人的姓名,只因我纵然说了出来,也是……也是一样无用的。”
铁青树嘶呼道:“为什么为什么无用”
温黛黛扑倒在地,道:“只因世上没有人能为他报仇,只因一哦逼一哦死他的,乃是……乃是天下无敌的常春岛日后一哦娘一哦娘一哦。”
云翼惨呼着倒退三步,跌坐在一方青石上。
云九霄面如死灰,颤声道:“他死了,中棠可知道”
温黛黛霍然抬头,面上流的已不知是热泪,还是热血。
她语声亦嘶裂,惨然道:“铁中棠并不知道,只因……只因铁中棠已先他而死了。”
大旗门人纵有钢铁般的意志,却也承受不住这打击。温黛黛说出这话后,云翼等人的模样,世上委实没有人描述得出──也没有人忍心将之描述出。
良久良久,云翼方自道:“他……他是如何死的”这有如钢铁铸成的老人,此刻却颤一哦抖得比秋叶还要剧烈,他那凌人的气势,此刻早已付于眼泪。
温黛黛木然道:“害死他的人,我更不能说了。”
云婷婷反腕一哦抽一哦出一一哦柄一哦尖刀,抵住自己一哦胸一哦膛。
她眼泪似已流尽,目光赤红如血,一字字道:“你不说,我就死。”
温黛黛咬住牙,流着泪,不住摇头。
云婷婷道:“好!”手一按,尖刀已刺入一哦胸一哦膛,鲜红的血,激涌而出,只要再深一些,刀尖便将划破她的心。
但温黛黛已死命拉住了她,痛哭着嘶声呼道:“你们定要我说么好,我说……我说出来,害死铁中棠的,便是……便是云……云铮。”
“当”的一声,尖刀落地。云婷婷立时晕厥,铁青树再难站起。
云九霄失魂落魄般低语:“云铮这会是真的”
温黛黛道:“不!不是真的,你……你们杀了我吧!”
她扑倒在地,云九霄却扶了她起来,惨然道:“云某活到如今,难道连真假都分不出么我……我只是可惜,中棠他……他本是个有作为的孩子……”
云翼茫然颔首道:“不错,他是个好孩子。苍天若是让他多活些时,他必定能为我大旗门做出一番事业,只是……只是……”他突然发了狂似的仰首大呼:“苍天呀!苍天!你为何要他现在就死我大旗门实有愧负于他,他如今死了,叫我等怎能安心叫我等如何是好他生前纵有过错,但那都是为着别人的,都可原谅……他一生中从未为过自己……”
温黛黛突然痛哭着道:“不错,你们都有愧负于他!你们既然知道他是好的,为何在他生前那般一哦逼一哦他”她以手顿地失声呼道:“你们既知他一生行事,都是为了别人,都是为了大旗门,在他生前却为何要说他是大旗门的叛徒如今他已死了,你们再说这些话,岂非已太迟了。他……他已永远听不到……”
云翼双拳紧一哦握,不言不动,但见他目光血红,须发如刺,那凄厉的神一哦色一哦,看来煞是怕人。
突然,只听一阵凄厉的啸声,自洞外传了进来……
xxx</p>铁中棠虽然未死,却已与死相差无几。
那华丽的地下宫阙,如今已变为悲惨的人间地狱,昔日的娇一哦笑与欢乐,如今已只剩下悲惨的哭泣。没有一个少女能停止她的眼泪。珊珊的伤,本已渐有起一哦色一哦,但如今又一天天重了,如今她瘦得只剩一把枯骨,终日俱在晕迷之中。但只要她一醒来,她便要嘶声低呼:“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她挣扎着不肯死,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了也无法赎罪。
就因为她一时的激愤,如今竟使得这许多人,都被活活埋葬在这地狱之中,这罪孽岂是死所能赎的她觉得最对不起的便是铁中棠,她宁可铁中棠将她千刀万剐,也不愿忍受这心头负疚的痛苦。
但铁中棠却反而不时安慰她说:“这是天命,怪不得你。”他看来已渐渐恢复镇静。其实,又有谁能比得上他心中的痛苦
他还没有活够,他一生中全力以赴的大事还没有做完,他心头最最珍一哦爱一哦的人正活着在接受命运的摧一哦残。然而,他竟无能为助。他不能死,也不想死,然而,他却想不出活下去的方法,也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在这地狱中活下去,岂非生不如死他心头还有件最大的遗憾。
他向夜帝求告道:“但望你老人家能对我说出大旗门的一切秘密。你老人家若是不肯说出,我实是死不瞑目!”
然而夜帝却道:“什么秘密哪有什么秘密”
铁中棠跪下哀求,他便道:“纵有秘密,我也不知道,你也还是莫要听的好,只因安心的死,总比疯狂而死要好得多。”
铁中棠不能了解他这话中的含意,也无法再问,只因他若是再问,夜帝也不会回答了。
这昔日威震天下的老人,如今竟是日日夜夜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任何饮食,都拒绝入口。他若是不愿做一件事,世上又有谁能强迫于他他若是不愿说话,世上又有谁能令他说出一个字来
眼看他玉质般坚实的肌肤,已渐渐干枯下去,渐渐起了皱纹,眼看他明锐的目光,渐渐黯淡,渐渐无神……显然,他旺盛的生命力,已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分分,一寸寸,悄悄地自他身上消失了。这无声无息,无形无影的侵蚀,眼见就要将他生命完全摧毁,世上没有人能阻挡,没有人能救他。这一代巨人,眼见就要倒下。
铁中棠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又何尝再有支持生命的力量一人若没有希望,又怎会有求生的斗志
绝望中,死亡已渐渐近了。
铁中棠惟有向苍天默祷:“求求你老人家,让云铮好好的活着,大旗门复兴的希望,此刻已完全落在他身上了。”
但云铮此刻在哪里他是否还好好的活着
铁中棠宁愿牺牲一切,只要能换取有关云铮的一点消息,但他此刻若真得到了云铮的消息,只怕一头便要撞死在山壁上。
大旗门潜伏的洞窟,显然十分深邃隐秘,但此刻这啸声远远自洞外传来,仍是震得人双耳欲聋。温黛黛暗骇忖道:“此人好深厚的一哦内一哦力!”这心念一起,立刻跟着又有个心念泛出,她立刻想起雷鞭老人那日在少林寺外震动山门的长啸声,当下忖道:“这莫非便是雷鞭老人他一人在外面长啸,却又为的是什么”究竟为的是什么她立刻便有了答案。
只听雷鞭老人长啸道:“躲在洞里的人,快出来吧!”
众人俱是一惊,云翼霍然长身而起,反手一掌,掴在铁青树脸上,铁青树又惊又骇,颤声道:“你……你老人家……”
云翼怒道:“若非你泄漏行藏,他怎会知道咱们在这里”
铁青树骇得面如死灰,嘴唇启动,却说不出话。
云翼厉声道:“三弟,家法处……”但他“处治”两字还未说出,洞外啸声又起。
雷鞭长啸道:“你们还不出来么……嘿嘿!老夫早已知道这草原中必定有人潜伏,你们躲也没有用的。”
云九霄松了口气,叹道:“原来他并未发现我等行藏,只是已有怀疑;原来他这呼啸声,只不过是虚声恫吓。”
铁青树也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垂下了头。云翼双拳紧一哦握,木立当地,面上满是痛苦之一哦色一哦。
温黛黛瞧他神情,暗叹忖道:“这老人已在后悔自己打错铁青树了,但他的脾气……唉,他宁可自己心头痛苦,也不会安慰别人,更不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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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云翼却颤一哦抖着伸出手掌,轻一哦抚一哦着铁青树头顶。
铁青树生于大旗门,长于大旗门,二十余年来,从未见过掌门人有如此举动,一时间反而吓呆了。他只当掌门人还是要责罚于他,身一哦子不禁骇得簌簌发一哦抖,但仍咬牙站在那里,绝对不敢闪避。云翼见了他如此模样,神情更是惨然,长叹道:“孩子,莫要怕,我只是……唉!”他猛然一顿足,接道:“我已亏待了你兄长,本该好好待你才是,但……唉!我这脾气,竟是永远不能更改。”这样的话,也是铁青树从来未曾听到过的,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满面俱是惊喜迷茫之一哦色一哦。
云翼目中竟已有泪光闪动,一哦胸一哦膛起伏,过了半晌,终于又道:“孩子,我错怪了你……你莫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