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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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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九日下午,一架中国民航客机在江州机场平稳降落,宋一坤在王海的陪同下从海口抵达江州,就任格拉普尔有限公司董事长。

江州格拉普尔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为一亿元人民币,其股份结构是这样的——

德国·慕尼黑·蒙得维亚有限公司占30%的股份,有两个董事席位,两人中一名任副总经理,瑞士·伯尔尼·拉奥斯萨姆有限公司占3o%的股份,有两个董事席位,两人中一名任副总经理,一名任部门经理。

奥地利·维也纳·格拉普尔有限公司占40%的股份,有三个董事席位,宋一坤任董事长,希尔任总经理,王海任副总经理。

其中,维也纳格拉普尔有限公司在江州人股前曾在维也纳重新进行了注册,吸收了格拉茨洛尼卡公司注入的资金。体现在江州公司40%的股份里,洛尼卡公司占15%的股份,以宋一坤为首的王海、孙刚三人占25%的股份。王海、孙刚两人共出资一千两百万人民币,宋一坤出资一千三百万人民币,其中一千万是由王、孙两人担保,由洛尼卡公司贷款给宋一坤本人。也就是说,王、孙两人占江州公司12%的股份,宋一坤个人占13%的股份。

这与宋一坤在北京和雷诺商议的结果略有出入,更实际一些。

其实,洛尼卡公司向宋一坤个人贷款只是一种名义,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本质是为了控制和支配宋一坤。

对于这一点,宋一坤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机场大厅里,十几名公司要员早已等候多时了,其中有一半是外国人。这些人一个个衣着严整,举止得体,聚在一起十分引人注目。

宋一坤刚出来立刻就被众人热情地围上了。王海兴致勃勃地将每一个人都做了介绍,宋一坤依次同每个人握手、问候,他穿着那件白色的、被夏英杰命名为“哈姆雷特”的宽松衫,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既不热情也不冷漠。随后,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大厅。

同宋一坤并肩走在一起的是江州格拉普尔有限公司总经理希尔先生。希尔四十二岁,生于奥地利格拉茨市,毕业于维也纳大学,一直在格拉茨洛尼卡公司供职,来江州之前曾任维也纳洛尼卡大酒店副总经理。此人黄头发蓝眼睛,中等身材,戴一副金丝边眼镜,举止之间很有一种学者风度。

宋一坤同希尔握手的那一刻,他从希尔的眼睛里感到了一种特别的东西,这使他有理由相信,在所有江州格拉普尔公司的成员里,至少希尔是了解公司真正内幕的其中一个。

停车场上,公司那六辆崭新的轿车列成一排,一辆是白色奔驰600,一辆是白色奔驰5o0,其余四辆全部是黑色奥迪1oo,它们的组合无疑于一部宣言,喻示着公司的实力和事业的规模。

“看,多气派!”王海自豪地说。对于靠抡炒瓢起家而又不甘心抡炒瓢的他而言,眼前的情景无疑是他所追求的高潮一幕。

宋一坤注意到,奔驰600的车牌号是00156,另一辆奔驰的车牌号是00158。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反感,看了王海一眼,没说什么。

司机打开车门,恭敬地用手挡住门框的上部请董事长上车,动做准确、规范。宋一坤坐进象征着公司最高权力和地位的奔驰600轿车里,他的女秘书从另一个门进来坐在他身旁。众人等宋一坤上车后才相继坐进自己的车,然后由奔驰600为头一辆接一辆地驶离机场,这种组合十分壮观,一路上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司机是一位不满三十岁的小伙子。宋一坤问道:“叫什么名字?”

“刘峰。”司机有些拘谨地回答。

不等宋一坤再问,女秘书及时地自我介绍道:“我叫丁红,二十四岁,广州外语学院毕业,进修过一年文秘,会讲英、德两种语言,我兼任您的翻译。”

宋一坤很想抽支烟,但他的箱子由王海提着,放在另一辆车里了,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只得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丁红打开记事本,边看边说:“深圳天达建筑公司的董事长周立光先生已经来江州两天了,他说他是您的老朋友,一定要见您。他们一共来了四个人,也住在国际饭店。”

“我已经知道了。”宋一坤道。离开海口之前,周立光给他打过电话。他感到了这位女秘书的精明,在诸多的事务中,她首先选择了他的老朋友周立光做开头,通常这样能使上司产生好感,缩短距离。

丁红继续说;“您今天的时间是这样安排的。中午十一点在国际饭店的大会议厅举行公司揭牌仪式,由您和市经贸委主任共同剪彩、揭牌,井分别作一个三分钟左右的讲话。参加仪式的有市政府领导,有电视台、报社的记者,有金融界和其它行业的头面人物,还有工商和税务部门的领导。仪式结束后是午宴。”

“现在几点了?”宋一坤问。

“九点十五分。”丁红答道,接着说,“下午两点,由您主持公司董事会议,是希尔先生建议召开的,通知已经发下去了,讨论原江州皮革厂的设备处理及职工去向问题。”

宋一坤问:“这个问题是怎么提出来的?”

丁红解释道:“沈阳一家公司的代表和几家本省乡镇企业的代表都在江州等一个多星期了。沈阳的客人愿意出五十万元买下原江州皮革厂的注册商标,几家乡镇企业是等着购买旧设备。因为王副总经理与希尔先生的意见不一致,这事一直定不下来。王副总经理说,处理旧设备是按您的指示办的,希尔先生建议由董事会作出决定。”

“知道了。”宋一坤说。

丁红接着说:“下午四点三十分,您参加在国际饭店会议室举行的委托书签字仪式。格拉普尔大酒店的建筑工程和装修工程的招标广告通过卫星电视播出之后,现有国内的十三家公司竞标建筑工程,有二十一家公司竞标装修工程。我公司委托江州工程设计院和江州轻工业学院分别对两项招标的竞标计划书进行评审,分别评出前三名供董事会最后决策。今天下午,您将代表公司在两份委托书上签字,届时还有电视台的记者采访。”

宋一坤心想:刚下飞机,还没见到公司什么模样,事情就排满了,看来,海口的好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汽车行驶了三十分钟到达江州国际饭店,下车后,公司要员们簇拥着宋一坤进人饭店,简单地视察了一下公司的办公机构,随后来到董事长办公室,众人这才离开。

董事长办公室设在十二楼九号房内,有三十平方米,地上铺着手织地毯,排列着黑色真皮沙发,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两部电话、一台电脑和小巧精致的中国、奥地利、德国、瑞士四国国旗。办公室的东侧有一个套间,那是宋一坤的卧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宋一坤和丁红两个人。宋一坤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万宝路”美美地抽了一口,这才感觉到浑身舒服了。

丁红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衬衣包装盒放在办公桌上,一边往外取东西一边解释说:“希尔先生知道您不太讲究衣着,特意指示我给您准备了白衬衣、领带,请您出席公司揭牌仪式时穿上。这是您的手机,号码是9900156这是您办公室和保险柜的钥匙。”

宋一坤拿起手机说:“我注意到,手机号99后面的数字与汽车牌号一样,那么希尔先生的手机号就应该是9900158。”

“是的。”丁红答道。

宋一坤说:“请你告诉我,这种巧合的概率是多少?”

“是零。”丁红回答。

“是王海干的?”宋一坤又问。

“这个……不太清楚。”丁红面有难色,不敢正面回答。她只是应聘的职员而已,怎么敢得罪王海呢?

宋一坤将烟头拧人烟缸,拿过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对了红说:“现在是十点五分,你记一下。一、请王海马上来我这里。二、十点二十分请希尔先生来我这里,让他带上翻译。三、十点四十分请周立光来这里。四、办完这些,你拿这张字条去人事部报到。”

丁红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着:请给丁红小姐重新安排工作。如可能,请派一名男秘书来。下面是日期和签名。丁红呆住了,她从见到这位董事长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地问:“董事长,能解释一下吗?”

宋一坤直截了当地说:“由于社会风气使人们形成的习惯认识,董事长身边的漂亮女秘书会使公司的形象大打折扣。这个道理不通顺;但很实际。我不想编造一个理由打发你,那样对你不尊重。”

丁红噙着眼泪委屈地离开了办公室。

片刻,王海来了。

王海一见房间里没有外人,也就不再装模做样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兴奋说:“我还是那句话,跟你坤哥干,比抢银行还来劲。看看现在这场面,这派头。”

宋一坤冷冷地问:“你办手机和车牌号码,一共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十几万吧。”王海得意地说,“前期工作由我负责,趁着有权我就抓紧办下来了。如果交给洋鬼子去办,门儿也没有。”

宋一坤又问:“关于旧设备问题,你上次去海口我就告诉过你,要支持希尔的意见,你为什么还坚持你的意见?”

王海答道:“皮革厂是我最先去谈的,现在要重组皮革厂,那不明摆着要把我推过去嘛。再说,正在培训的两百名职工也希望将来能留在大酒店里工作。”

宋一坤说:“这两百人是从六百人里精选出来的生产骨干,又经过一年的培训,是专业人才。皮革厂的商标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在市场上占有一定分额,是重要资产。现在与我们合作的是国际大公司,有资金、技术、信息和国际商业网络的优势。如果把皮革厂的设备改造一些,更新一些,选一处低价地段建厂,那将是一个投入最少,回报最高的项目。”

王海说:“我没想那么多。”

宋一坤说:“你喝江州的水,踩江州的地,为江州吸引外资、增加就业机会,那是积德的事,也是你为江州的经济发展作了贡献。”

王海坦白道:“我怕离开现在的职位。我干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有点面子嘛。”

“没人让你去组建皮革厂,你也干不了。你这种担心,太抬举自己了。”宋一坤说。

王海尴尬地笑笑,但也放心了。

宋一坤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一会儿,低着头边思索边说:“王海,你不适合副总经理的职位,这里不是家庭作坊,应该让有能力的人去干。只要我在位一天,就要对公司负一天的责任。”

王海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刚想叫喊,一见宋一坤严肃的表情便又忍住了,说:

“坤哥,我是你的人,我从上海就跟着你,你能对我下手?”

宋一坤问:“王海,我亏待过你们没有?”

“没有。”王海承认。

“那就写辞呈去。”宋一坤断然道。

王海万没想到,他两次去海口诗宋一坤出山,一路风尘把宋一坤接到江州,可刚下飞机就被宋一坤勒令辞职。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但又不敢违抗,恼羞成怒地说:“我不写……我口头辞职。”

说完,他气急败坏地摔门走了。

随后,希尔和他的翻译来了。翻译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德国人。江州格拉普尔公司尽管有三个国家的外国人,但都讲德语。

宋一坤注意到,翻译手里提着一只文件箱。他请他们坐下,说:“希尔先生,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相信彼此都知道一些。谈话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认为,我们之间的淡话更适合于哪一种?”

听了翻译之后,希尔心领神会,他笑着讲了几句,随后由翻译说道:“希尔先生说,他是您在这个公司里惟一一位可以讨论公司以外重大问题的人,同时也是雷诺先生最可信赖的朋友。”

一提“雷诺”这个名字,身份就明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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