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回来了(1/1)
玛丽洛尔睁开眼。她听见爸爸沙沙的脚步声和丁零零的钥匙响。四层、五层、六层。他转动门把手的声音、锉木板的声音。他的胶水、砂纸和高卢香烟的味道,还有他坐在身边时散发出的单薄但永恒的热量。
可是,现在只有房子的呻吟声。大海掀起白色的泡沫撞在岩石上。一切都是幻想。
在父亲音信全无的第二十天,玛丽洛尔开始不起床。叔祖父打着过时的领结两次站到她的床前,低声哼唱让人一头雾水的小调——土豆啊土豆,我在地上;豆子啊豆子,我在水中央——鼓励她起来,她不理不睬。她不再乞求马内科太太带她去火车站,或者替她写信,下午也不再徒劳地去政府部门恳求官方寻找父亲的下落。她郁郁寡欢地把自己幽闭起来。她不洗澡,不到厨房取暖,不渴望外出。她几乎不吃不喝。“孩子,博物馆说他们正在找。”马内科太太轻声说。她靠近去亲吻她的额头,玛丽洛尔像怕被烫到似的避开。
博物馆回复了艾蒂安的询问:他们声明玛丽洛尔的父亲根本没回去。
“还没到?”艾蒂安喊出来。
这些问题折磨着玛丽洛尔。他为什么没回巴黎?如果他回不去,为什么不回圣马洛呢?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她只想回家,站在他们四居室的公寓里,听窗前栗子树窸窸窣窣,听街上奶酪小贩撑起遮阳棚,伸手和父亲十指相扣。
要是她曾经祈求他留下该多好。
现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胆战心惊:咯吱咯吱响的楼梯、密不透风的窗户、空荡荡的房间。凌乱和寂静一样可怕。艾蒂安尝试用各种滑稽的实验逗她:醋火山,瓶子风暴。“玛丽,听见了吗?有没有东西在转?”她连假装开心的兴致都没有。马内科太太送来煎蛋、豆焖肉和烤鱼,花样百出地用配给的粮食和存货给她做饭,但是玛丽洛尔仍然拒绝进食。
“像一只蜗牛,”她听见艾蒂安在门外说,“拼命地缩进自己的壳里。”
她气愤。她气艾蒂安做得太少,怨马内科太太干得太多,恨父亲不在身边给自己一个解释,她嫌弃自己的眼睛,厌恶所有事、所有人。有谁知道爱也可能要了她的命呢?她整天跪坐在六层,一个人开着窗,任凭海风吹来北极的寒流。她放在圣马洛模型上的手渐渐麻木。迪南门以南。杜摩勒海滩以西。回到沃博雷尔街。艾蒂安的房子一秒一秒地变冷;她的父亲一秒一秒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