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法庭为宫本天道指定的辩护律师内尔斯·古德莫德森以年迈者迟缓而从容的动作站起身来,清了清喉咙里的痰,大拇指钩在裤子背带黑色的小夹扣边,开始盘诘 [1] 阿尔特·莫兰。内尔斯今年七十九岁,他的左眼几近失明,混浊生翳的瞳孔仅能分辨光影和明暗。但右眼似乎是要补偿左眼的不足,看上去异乎寻常地犀利,仿佛能洞明一切;他沉重地踩过法庭的地板,微跛地走向阿尔特·莫兰时,眼中几乎要射出光来。
[1] 法律术语,指一方律师对另一方证人就该证人在法庭上所作证词的诘问。
“治安官,”他说,“早上好。”
“早上好。”阿尔特·莫兰答道。
“我只需向您求证,你刚才说的几件事情我是否听清楚了,”内尔斯说道,“你说船上,也就是苏珊玛丽号上的灯全都亮着。,是这样吗?”
“是的,”治安官说道,“它们是亮着。”
“驾驶舱里也是?”
“是的。”
“渔灯,收网灯,所有的灯?”
“是的,先生。”阿尔特·莫兰说道。
“谢谢你,”内尔斯说,“我想你是这么说的,好吧。所有的灯都亮着。所有的灯。”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研究自己的手,他的手上布满了老年斑,间或还会颤抖一下——他患有老年性神经衰弱。这种神经疾病的最显著症状就是额头上的神经末梢有时会蓦然地感到发热,使得太阳穴上的动脉都清晰可见地跳动起来。
“你说九月十五日晚上起了大雾?”内尔斯问道。“这是你说的吗,治安官?”
“是的。”
“很浓的雾?”
“绝对如此。”
“你记得是这样的吗?”
“我记得,是的。我回想过。因为我十点钟左右到了一下走廊上,看见了外面的雾。我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起雾了。当时能见距离不超过二十码。”
“在十点钟?”
“是的。”
“然后呢?”
“然后我睡觉去了,我猜是这样。”
“你睡觉去了。你什么时候起的床,治安官?你还记得吗?在十六日那一天。”
“我是五点钟起来的。五点钟。”
“你记得这个时间?”
“我通常都是五点钟起床的。每天早上如此。所以在十六日那天,是的,我是五点钟起来的。”
“雾还没消散吗?”
“是的,还没有。”
“还是那么浓吗?像前一天晚上的十点钟时一样浓吗?”
“差不多吧,我得说。差不多。但不完全一样。”
“这么说,早上的时候仍然雾气很重?”
“是的。直到差不多九点的时候。那时雾气开始消散——到我们坐上汽艇的时候已经基本散尽了。如果这是你想问出的结果的话,先生。”
“直到九点,”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道,“或差不多那时候?九点。”
“是的。”阿尔特·莫兰答道。
内尔斯·古德莫德森扬起下巴,扶了扶自己的领结,并轻轻地摸了下自己颈部褶皱的皮肤——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在苏珊·玛丽号上,”他说,“引擎很快就启动了,治安官?当你启动它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一下子就启动了,”阿尔特·莫兰说道,“完全没问题。”
“所有的灯光都在耗电,治安官?然而电池仍旧强劲?”
“应该是这样。因为船发动起来很顺利。”
“你当时觉得奇怪吗,治安官?你还记得吗?正如你说的,所有的灯都在耗电,但是电池仍旧电力十足,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引擎启动?”
“当时没有想到这些,”阿尔特·莫兰说道,“所以我的回答是没有——我没有感到奇怪,至少当时没有。”
“那你现在觉得奇怪吗?”
“有一点儿,”治安官说,“是的。”
“为什么?”内尔斯问。
“因为这些灯会耗费不少电力。我想它们会很快把电池耗尽,就像在汽车里一样。所以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的。”
“你是应该觉得不可思议。”内尔斯·古德莫德森说道。他又开始抚摸自己的喉咙,并且拉了拉喉部松弛的皮肤。
内尔斯走到物证台旁,选取了一个文件夹,带到阿尔特·莫兰的面前。“这是你的询问笔录,”他说,“胡克斯先生对你进行直诘的时候它刚刚被接受为证据。是这个文件夹吗,治安官?”
“是的。”
“请你翻到第七页,好吗?”治安官照做了。
“现在,”内尔斯说道,“我问你,第七页是否是在卡尔·海因的苏珊·玛丽号上发现的物品的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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