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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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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锁声响起,门打开了。

“有进展吗?”艾凡斯现身,因此纳森阖起正随手翻阅的纹章学书籍。

艾凡斯端着盛有食物的银盘进来了。不管是收送餐点、清理床下的夜壶,艾凡斯都不是交代仆役处理,而是亲自动手。送餐也就罢了,但让艾凡斯清理夜壶,让纳森嫌恶得不得了。他强烈地感觉自己受到控制。

拍薄的小牛肉裹上面包粉煎烤的料理美味极了,但纳森没有食欲。他只喝了杯中的波特葡萄酒。

“吃吧。”

艾凡斯拿起纹章学的书,瞥了一眼就放回桌上。

“这对写诗有帮助吗?”

纳森想到爱德和奈吉,才会看起纹章学的书。

因为那本书,三人才开始做朋友。

尽管“友谊”被某人在箴言中贬为青菜,但对现在的纳森而言,那却是只有王公贵族才得以亲尝的东洋稀有珍果。

蓝色圆标是hurt,奈吉的姓氏是hart,所以发音有些不同,但纳森觉得蓝色圆标象征着奈吉。

“专心写诗。”

纳森被带到艾凡斯的住处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与在乡间坐拥广大领地、在伦敦也有住宅、雇有管家、一切杂务有佣人处理的贵族或绅士阶级相比,艾凡斯的住处狭小,佣人数目也不多,但看在纳森眼里还是奢侈极了。

如果这才叫家,那萧迪奇的巴雷特家就是猪舍。即使跟纳森故乡的家相比,也大了三、四倍之多。走进正门玄关后,正面阶梯前有间小厅,摆饰着来自东洋的陶瓷大花瓶,以及几把供来客休息的椅子。

纳森被分配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有上盖的四柱式床铺、附镜子的洗脸台,还有大书桌,并设有衣柜及书架。满书架的藏书之中,除了艾凡斯在丁道尔书店沉迷阅读的《鲁宾逊漂流记》《汤姆·琼斯》《克拉丽莎·哈洛》等现代小说,还有纳森也爱读的莎士比亚及弥尔顿等作家的古典作品。艾凡斯似乎是个爱书人。

艾凡斯说这里是客房,要纳森使用,然后便离开了房间,但关上的房门传来上锁的声音。纳森跑过去转动门把,发现真的锁上了。

床底下放着夜壶。是叫他用这个壶便溺吗?虽然外观豪华,但这岂不是形同监狱独房吗?

衣柜里有供更换的衣物和内衣裤。原来艾凡斯老早就打算监禁他了。纳森浑身战栗。

虽然有佣人,但艾凡斯似乎没有妻儿。然而他却不与纳森一起用餐,三餐都是由他亲自送到房间里来,然后询问《悲歌》的进度。牛肉、小羊肉、羊肉,分量十足的肉料理,让纳森联想到把猎物养胖的食人魔。

“在『马修斯』写作比较顺。”纳森用刀子切割着小羊肉的边缘说。“一个人待在不熟悉的房间里,反而无法集中精神。”

“是这样吗?”

需要的东西都充足无虞,唯有行动不得自由。

“我是想让你不被外务打扰,专心写作。”

“有时候也需要到外头走走。”

“那安排一个散步时间吧。”

“请让我去『马修斯』。”

“在这里写不出来吗?”

“写不出来。”

“咖啡馆那种地方不是很吵吗?”

“有一点人声比较好。一整天都待在这个房间里,让人觉得窒息,根本提不起诗兴。还有,星期天请让我去教堂。柯芬园的教堂风纪很差,不行。我要去清净的教堂。”

“伦敦的教堂都是那个样。”

艾凡斯沉思了一会儿。

“你在伦敦有哪些认识的人?”

“除了你以外……还有丁道尔先生。啊,寄放在丁道尔先生那里的诗稿怎样了呢?”

“丁道尔先生在等你完成《悲歌》。你发现的古诗,正交给可信赖的鉴定者鉴定。你自己的诗作,丁道尔先生似乎不是很中意。他说完全看不出你想要表现什么。你的诗太前卫了。最好别太急着要求结论,因为有时候阅读当下的心情,也会影响到读后的印象。别失望,这些事是需要时间的。你最好别一直去丁道尔书店露脸催促。只要读了《悲歌》,丁道尔先生对你的评价会一百八十度改观的。刚才说到你还有哪些认识的人?”

“哈灵顿先生。”

“他大概还得在新门待上一阵子吧。其他呢?”

伊莲算是认识的人吗……?后来两人就再也没有见面了。纳森想见她,却见不到。

《摩尔·弗兰达斯》还在纳森手中。他还没有实践说要译读的约定。伊莲会误会他带着书跑掉了吗?

虽然他不想把伊莲的名字告诉艾凡斯,但还是说了。

“我有书得还给拉夫海德家的小姐。我想见她。”

“伊莲小姐啊。哪本书?我替你还吧。还有呢?”

“爱德,特纳和奈吉·哈特。只要待在『马修斯』就可以见到他们。我好想念他们。”

“是你之前提到的朋友,丹尼尔医师解剖教室的寄宿弟子对吧?”

“是的。”

“如果在这里怎么样都写不出来,非得去咖啡馆不可的话,就去别家店吧。”

“为什么?”

“我之前也警告涡你吧?古时和《悲歌》的事都不可以告诉别人。”

“可是我那时候也说过,我已经告诉爱德和奈吉了。”

“不要再见到他们,他们就会忘了吧。”

“为什么非得瞒着我朋友不可?我不懂。”

“我不是告诉过你理由了吗?伦敦有很多坏人。我不想让你的才华结晶被别人抢走。我是你的资助者,培育你,让你的才能开花结果的是我。懂了吗?”

“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行动。”

“你想放弃出人头地的机会吗?如果我撒手,你形同赤裸裸的无助小羊。丁道尔先生也不会搭理你。若是没有我替你美言,丁道尔先生根本不会见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没这回事。别误会了,我是在帮你。”

艾凡斯再次沉思了半晌,提议说:

“那就试一次,让你去『马修斯』吧。看看是不是侍在『马修斯』就能专心写作,涌出诗兴。我也跟你一道去。”

“不要,我一个人去。”纳森想要争取,但艾凡斯打断了他:

“我不会阻止你见朋友。但我要看着你,免得你乱说话。”

“你要监视我?”

“只是提醒你小心。”

“不要。”

“不愿意的话,就在这个房间写。”

“我写不出来。”

“那我就不能向丁道尔先生推荐你。”

原地兜圈子。

“我要离开这里!”纳森决绝地说。“那你离开啊。”结果艾凡斯露出冷笑。“那我要和丁道尔先生联名,控告你是个诈欺师。”

“诈欺师……?”

“丁道尔先生还不知道,但我手中握有证据。”

是那一页抽走的诗稿吗?

那一页还在艾凡斯的手上……

我记错了,以为理查三世的家臣弗兰西斯,拉别尔战死在博斯沃思战役。艾凡斯指出这一点,但诗稿上只写了“武运蹇落”这样一个短句,并没有明说他战死了。而且那个时候艾凡斯并没有怀疑那是赝作的样子……

“弗兰西斯·拉别尔并没有参加博斯沃思战役。”艾凡斯依然面带冷笑地说。“他『武运蹇落』是在一四八六年,起兵反叛亨利七世的时候。然而古诗最后记注的日期却是『一四八五年十一月三日记之。神明忠实的仆人托马斯·哈瓦德』。神的仆人托马斯·哈瓦德原来拥有通晓未来的预知眼啊?”

“啊,那是……”纳森隐瞒住狼狈说。“那或许是稍晚时代的别人写的。就算是那样,那也是一份具有极高学术价值的古诗啊。”

“是三百年后的纳森·卡连所写的,是吧?”

“不是,我发现了它……”

“那么我就把你当成诈欺犯告发上去吧。审判会在高级法庭进行,不过在判决出来以前,你会被关在新门。”

不!——纳森发出连自己都吓到的惨叫,打断了艾凡斯的话。

“我不要去新门!”

“陪审团会怎么判断呢?把你的《悲歌》也当成呈堂证据好了。《悲歌》可以证明你有赝作古诗的能力。”

“我并不打算骗到底的。”

他打算如果丁道尔肯定那篇古诗是真的,他就坦承真相。

父亲从教堂要来的文书中,有许多空白的古老羊皮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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