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空气、噩梦重现、怎么处理犹太死尸(1/2)
他们站在安佩尔河边,莉赛尔刚刚告诉鲁迪她想再到镇长家的书房里偷一本书。读完《吹口哨的人》后,她又在马克斯的床边读了几遍《监视者》,每次都花不了太久。她也试着读了《耸耸肩膀》,连《掘墓人手册》也读完了,但是没有一本书看上去适合读给他听了。我得找本新书,她这样想。
“你把最后一部分也读完了?”
“我当然读完了。”
鲁迪朝河里扔了块石头。“有趣吗?”
“它当然有趣了。”
“我当然读完了,它当然有趣了。”他企图从地里再挖出一块石头,不料却把手指割破了。
“这是给你的教训。”
“小母猪。”
当一个人最后骂你是母猪或是猪猡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触到他们的痛处了。
要说偷东西,今天正好合适。这是三月初的一个下午,阴天,气温只有几度——十度以下的气温经常让人不舒服,没有人愿意到街上闲逛。雨下得像灰色的铅笔刨花。
“我们去吗?”
“自行车,”鲁迪说,“你可以骑我家的一辆车。”
这一回,鲁迪急于当进屋偷东西的人。“今天该我进去了。”他说。他们握着自行车把的手都冻僵了。
莉赛尔脑子飞快地转着。“也许你最好别进去,鲁迪。那里头到处堆着东西,天又暗,像你这种白痴肯定会碰翻什么东西的。”
“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这种情况下,鲁迪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还有,往下跳的时候,要比你想象的高得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干不了?”
莉赛尔踩着脚踏板直起身。“不是。”
他们骑过小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格兰德大街。那扇窗户开着。
像上次一样,他们先摸了摸周围的情况。他们能模模糊糊看到房子里面,楼下可能是厨房,屋里亮着一盏灯,有个人影在里面晃动。
“我们再骑一会儿车吧,”鲁迪说,“幸好骑了车来,对吧?”
“只要你记得把车骑回去就成。”
“太可笑了,小母猪,我的车可比你的臭鞋子大多了。”
他们在外面逛了大约一刻钟,镇长夫人还是在楼下,让人实在不爽。她怎么会这么警惕地守着厨房?对鲁迪来说,厨房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他真想冲进去,拼命拿些吃的,然后,如果(只是如果)还有点时间,他才会拿本书塞到裤子里,随便哪本都行。
不过,鲁迪的弱点是缺乏耐心。“天快黑了,”说着他开始下车,“你来吗?”
莉赛尔没有跟过去。
不需要做什么决定。她一路拼命蹬着这辆生锈的自行车来这里,不偷到书她是不会走的。她把自行车放到路旁的水沟里,瞧瞧四下没人,就走到窗户前。她动作敏捷,毫不慌张。这次,她用两个脚后跟互相帮助蹬掉了脚上的鞋子。
她用手指紧抠着窗台爬了进去。
这次,她有一点点轻松的感觉。她花了一些宝贵的时间在屋子里转了转,寻找最能吸引她的书。有两三次,她差点伸出手去拿书了。她甚至想过多拿一本书,但是她又不想坏了规矩,她现在只需要一本书。她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等待着。
窗外暮色渐深,尘埃和偷窃的味道慢慢在周围弥漫。随后,她看见了它。
这本书是红色的,书脊上的字是黑色的。《梦的挑夫》。
她想到了马克斯·范登伯格和他的梦,那些关于罪恶、生存、离别,还有和元首打拳的梦。她也想起了自己的梦——她的弟弟,火车上的死亡,还有他出现在这间屋子外的台阶上的情景,偷书贼看着他冒血的膝盖,那是被自己推了一把后受的伤。
她把书从书架上划拉下来,夹到胳膊下面,然后爬上窗沿,跳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这次,鲁迪没忘记她的鞋子,还把自行车也准备好了。她穿上鞋子,就和他骑上车走了。
“上帝啊,梅明格,”他从来没有叫过她梅明格,“你简直是个疯子,你知道吗?”
莉赛尔同意他的看法,因为她把车骑得飞快。“我知道。”
鲁迪在桥上总结了今天下午的行动。“要么镇长家的人全是疯子,”他说,“要么就是他们喜欢新鲜空气。”
有一种可能
也许,格兰德大街上的一个女人把她书房的窗户打开是另有原因的——不过,这也许只是我在瞎猜,也许真的是她有意这样,也许两者都对。
莉赛尔把《梦的挑夫》藏在她外套下面,一回家就开始读这本书。她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翻开书,低声说起话来。
“这是本新书,马克斯,是专门给你的。”她开始朗读,“第一章:梦的挑夫出生时,整个小镇恰好都在熟睡……”
每天,莉赛尔都要读完两章。一章是在早晨上学前读,一章是在回家后立刻读给他听。有的晚上,当她无法入睡时,也会起来给他读半章。有时,她就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
这成了她的任务。
她把《梦的挑夫》当做营养品喂给马克斯。有个星期二,她发觉他有了点动静。她敢发誓他的双眼睁开过。要是果真如此,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更像是她的幻觉,还有她的期待。
到三月中旬的时候,沉重的打击出现了。
一天下午,罗莎——这个善于应付危机的女人——在厨房里快要崩溃了。她提高了嗓门说着什么,又很快低下去。莉赛尔停止了朗读,蹑手蹑脚走到门厅。尽管她离得很近,也只能辨别出妈妈的声音。等她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后,她真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番话,因为谈话的内容太可怕了,说的全是现实。
妈妈话中的内容
要是他醒不了咋办?要是他死在家里了咋办?
汉塞尔,告诉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咱们该拿他的尸体咋办?
咱们不能把他留在家里,那股味儿会害死咱们的……
咱们也不能把他搬出去,扔到大街上。
咱们不能说:“你们肯定猜不到,今儿早晨我们在地下室里发现了啥东西……”
他们会把咱们一家送进大牢的。
她说得一点没错。
一具犹太人的尸体可是个大麻烦。休伯曼一家需要马克斯·范登伯格苏醒过来,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他们一家人,连向来沉着的爸爸也感到束手无策。
“我看,”他的声音平静而沉重,“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们只需要想个办法。”莉赛尔发现她听到了他紧张地吞口水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喉咙上挨了一下似的,“用我装油漆的小车,再盖上些床罩……”
莉赛尔走进厨房。
“现在别进来,莉赛尔。”这话是爸爸说的,尽管他没有看她,而是正在注视着自己映在勺子背面的扭曲的脸。他的胳膊趴在桌上。
偷书贼没有退却,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坐下来。她冰冷的双手摸索着袖子,嘴里蹦出一句话:“他还没有死呢。”这几个字好像落在桌子上,在桌子中间生了根似的。三个人全都盯着它们。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他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死。接下来开口的是罗莎。
“你们哪个饿了?”
也许他们唯一不牵挂马克斯病情的时候就是吃饭的时候。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三个坐在餐桌旁分享着多余的那份面包、汤或是土豆时,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没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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