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楼梯(1/2)
町子打赤脚登上了铁楼梯。
当脚板踩上被夜露濡湿的铁楼梯而感到那份冰凉时,她这才意识到排练舞蹈时光着脚,就这样走了出来。铁楼梯的那份冰凉,将疼痛般的寂寞从脚心传给了她。
“新恋情……”町子一边反复念叨着同样的话,一边赤脚登上铁楼梯。话儿接不上来。这是她想给少年寄去的信中写的话。这少年就是町子新恋情的对象。
“新恋情,如果不是在我心中崭新地诞生……”
这样写他可能不明白,再详细地写道:
“新恋情,如果不是与旧恋完全不同,而在另一种树枝上绽开的花;如果不是与旧恋完全不同,而在另一处喷涌的泉水,那么我就不应该有新恋情。”
町子上到了二楼客席的窗外。窗子被黑幕遮得严严密密。从幕布的缝隙可以窥见微亮的土间。钢琴的声响,流向那没有人影的摞起来的椅子那边。这钢琴弹的是排练舞蹈的曲子。
“我不应该有新恋情。”町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爬铁梯子。在钢筋水泥墙外侧,有道楼梯从后台直伸到屋顶。
没有月光。回头望去,只见昏暗的公园树丛上方耸立着仁王门、五重塔和观音堂的黑影。在那黑暗的深层,谁也不曾想到竟有数百人露宿在外。夜那静悄悄的重量,仿佛一声不响地压迫着大地。町子一反常态地感到在隐蔽处和长椅上露宿的人的悲哀情调,似乎渗透到她那胳膊腿整个都露在外面的排练服里。她的新恋人——那个少年无疑也坐在这些长椅中的一张上。
“如果得不到旧恋人的宽恕,还是不能有新恋人。”町子将这样的话写在信里,想从屋顶上给少年扔下去,才从铁梯子爬了上来。
但是,当旧恋人拥抱她的时候,她就像曾说过“我从七岁起就喜欢先生了”那时一样,想到了一句高明的话。
“从七岁起?”那时鹿山惊讶地反问了一句,“可町子入舞蹈团的时候是十五岁,与我初次见面也是在那时的两年前嘛。”
“可是,我觉得好像是从七岁起就喜欢了。”
“这就是说,这句话与‘町子到了十七岁才喜欢我’是一样的意思。”
不错,确实是那样的。有了新恋人,可是喜欢旧恋人的这份心是怎样起变化的呢?町子百思不得其解。
町子从嘴唇到足尖,完全听任鹿山的摆布。一句台词或一举手一投足,都按鹿山所教的那样在舞台上再现。鹿山说像小姑娘般的害怕,是爱的吝啬。他这么一说,町子就像二十五岁的女人那样大胆地恋爱了。恐怕不会有比这更高的爱法了。如果说町子的爱法中只有一个错误的话,就是她把新恋情向鹿山坦率地说了出来。
恋爱中的人,不应该另有新恋情,同时也不应该把新恋情向旧恋人坦白。这一点,町子也是知道的。然而有时候,人知道得太多也是会忘记的。有时候只对某个人忘记。那可能是因为太爱那个人,或是太信任那个人的缘故吧。因此,当鹿山说“町子你再怎样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町子格外惊讶。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呀!”
“你再怎样说明……”
“我没有做什么说明呀!”
“那么,你是企图用比辩解和说明更加狡猾的诓骗手法来搪塞啰。”
“我只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你啊。”
“这是一种冰冷的分手的招呼吧。”
“不是。我觉得只要因为有新恋情,而对旧恋情有半点冷却,那就不应该有新恋情。只有这种女人才不能把新恋情向旧恋人坦率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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