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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乔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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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

妈妈离开几周后,基娅最大的哥哥和两个姐姐也相继离开,似乎是以妈妈为榜样。他们忍受着爸爸脸红脖子粗的怒火——先是叫喊,然后升级为拳头或反手重击,直到一个接一个消失。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算是长大了。后来,和忘了他们的年纪一样,基娅也想不起他们真正的名字了,只记得他们叫米西、默夫和曼迪。在她的门廊床垫上,基娅发现姐姐们给她留了一小堆袜子。

一天早晨,哥哥姐姐中乔迪成了唯一留下来的。基娅醒来,听到了哗啦声,闻到了早餐的热油味。她冲进厨房,想着是妈妈回来了,正在做玉米馅饼或煎饼。然而是乔迪,他站在灶台旁,正搅拌着粗玉米粉。基娅扯出微笑,以掩饰自己的失望。乔迪拍拍她的头,嘘了一下,让她保持安静:不吵醒爸爸,他们就可以单独吃饭。乔迪不会做饼干,也没有培根了,所以他做了粗玉米粉和猪油炒蛋。两人坐下来,无声地交换着眼神和微笑。

他们迅速洗完碗,跑出门去湿地,乔迪带路。就在此时,爸爸大声喊叫,朝他们蹒跚走来。他形销骨立,像是从坟墓里跳出来的。臼齿黄得像老狗的牙。

基娅抬头看向乔迪。“我们可以跑,躲到长苔藓的地方。”

“没关系。会好的。”他说。

后来,接近日落时分,乔迪发现基娅在沙滩上看海。他走到她身旁,基娅没有看他,还是紧盯着翻滚的海浪。从乔迪说话的方式,基娅知道,爸爸扇了他的脸。

“我不得不走了,基娅。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基娅差点转向他,但忍住了。她想乞求他不要留下她单独陪着爸爸,但是这些话哽在了嗓子眼里。

“等你年纪足够大了就会理解。”他说。基娅想大喊,告诉乔迪,虽然她小,但并不傻,她知道爸爸是他们离开的原因。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没人带她一起走。她也想过离开,但无处可去,也没有车钱。

“基娅,听我说,你要小心。如果有人来这儿,不要进屋,在那儿他们能抓到你。跑进湿地深处,躲在灌木丛里。永远都要掩盖自己的行踪,我知道你会。你也可以躲着爸爸。”基娅还是不说话,于是乔迪说了再见,大步走过沙滩,走向树林。就在他快要进入树林时,基娅终于转过身,看着他离开。

“这只小猪留在家里。”基娅对着海浪说。

基娅回过神来,跑向棚屋。她在客厅里喊乔迪的名字,但他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地板上的床垫也被剥得干干净净。

基娅瘫坐在乔迪的床垫上,看着那天最后的日光滑下墙面。太阳落山之后还余留了一些光亮,其中一部分流入屋内,有那么一会儿,这些粗笨的床和成堆的旧衣服看起来比外面的树轮廓更清晰,颜色更鲜亮。

折磨人的饥饿感——如此世俗的东西——出人意料地到来了。她走向厨房,站在门边。在她的一生中,这间屋子充斥着暖意,烤面包、煮奶油豆,还有炖鱼汤。现在,它却是陈旧的、安静的、阴暗的。“谁做饭呢?”她大声问。本来可以问,谁来跳舞?

基娅点亮蜡烛,戳了戳灶台里的热灰,加进火种,拉起风箱,直到火焰蹿起,又加了些柴火。冰箱被用作橱柜,因为附近没有电。为了不产生霉菌,厨房的门用苍蝇拍支着。然而霉菌黑绿色的纹路还是在每一条裂缝中蔓延。

基娅拿出剩下的食物,说:“我要用猪油翻炒粗玉米粉,加热一下。”她这么做了,然后直接就着锅吃,同时看着窗外搜寻爸爸的身影。他没有回来。

当上弦月最终照进棚屋,基娅爬上自己的门廊小床——一个放在地板上的粗糙床垫,罩着真正的床单,上面印着蓝色玫瑰,这是妈妈在旧货市场淘的——开始了人生中第一个孑然一身的夜晚。

一开始,每隔几分钟她就会坐起来,看向纱门外,听听树林里的脚步声。她知道所有树的形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随着月亮东奔西突。有那么一会儿,她浑身僵硬,以致难以吞咽,但恰在此时,树蛙和纺织娘熟悉的歌声充满了夜空。这比三只瞎眼的老鼠和餐刀 [1] 更令人宽慰。黑暗带着甜蜜的气息,那是蛙和蝾螈带着泥土芬芳的呼吸,它们又熬过了热烘烘的、难闻的一天。雾气低垂,湿地更紧地依偎在她身边。基娅睡着了。

爸爸三天没回来了。基娅采了妈妈园子里的芜菁叶做早饭、午饭、晚饭。她去鸡笼里找过鸡蛋,但没有收获。没有鸡,也没有蛋。

“鸡屎!都是鸡屎!”妈妈走后,她本来打算照顾它们,但还没做什么。现在,它们结队逃走了,在远处的树林里咯咯叫。她得撒些粗玉米粉,看看能不能把鸡再聚集起来。

第四天晚上,爸爸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四肢张开躺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他走进厨房,喊道:“人呢?”

“我不知道。”基娅说,没有看他。

“你跟杂种狗一样蠢,跟野猪奶头一样没用。”

基娅悄悄溜出门廊,沿着沙滩寻找贻贝。她闻到了烟味,抬头看到棚屋方向升起一股烟。基娅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树丛跑回去,看到院子里生起了一堆火。爸爸正往火里扔妈妈的画、衣服和书。

“不!”基娅尖叫道。他不看她,把那台旧的电池收音机扔了进去。基娅伸手去捡那些画,脸和手都被灼伤了,高温迫使她后退。

基娅冲回棚屋,阻止爸爸拿更多东西,眼睛死死盯住他。爸爸朝她扬起手,但基娅坚守着。突然,他转过身去,跛着脚走向自己的船。

基娅瘫坐在台阶上,看着妈妈画的湿地水彩燃成灰烬。她一直坐到太阳下山,火堆中的纽扣化作余烬发出微光,她和妈妈一起跳吉格舞的记忆也融进了火焰之中。

接下来几天,从其他人的错误中,或者说更多地从小鱼那里,她学会了如何和爸爸一起生活。只要避开他,别让他看见,从阳光下闪到阴影中。基娅在他起床前起床,离开棚屋,待在树林中,待在水里,只在该睡觉时轻手轻脚地回去,睡在门廊的小床上,尽量靠近湿地。

爸爸曾在二战中抗击德国,左大腿骨被弹片击中碎裂了,这是他们最后的骄傲。他每周都会去领伤残津贴,那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乔迪离开后一周,冰箱空空如也,园子里的芜菁也所剩无几。周一早晨,当基娅走进厨房,爸爸指了指餐桌上皱巴巴的一美元和一些硬币。

“这些钱够你买一周的食物了。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他说,“所有东西都要花钱。拿这些钱,你得打扫屋子、捡柴火、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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