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同样的潮水(1/2)
1965
基娅十九岁了,腿更长,眼睛更大,皮肤也似乎更黑了。她坐在湾头滩上,看着沙蟹被海浪拉回去盖住。突然,南边传来声音,她立刻跳了起来。那群孩子——现在是年轻人了,这几年她时常能看见他们——正朝她慢慢走来,一边颠着足球,追逐海浪。因为害怕被他们看见,基娅大步走进树林,躲到橡树粗壮的树干后,沙子从脚踝上簌簌掉落。她知道这样做很奇怪。
变化不多,她想,他们笑着,而我像沙蟹一样躲起来。 一个为自己的怪异感到羞耻的野生动物。
瘦高金发、马尾雀斑脸、珍珠控和圆润丰满脸颊在沙滩上嬉闹,笑着抱成一团。极少数几次去镇上时,基娅听到过她们议论她:“是啊,湿地女孩从黑人那里拿衣服,用贻贝换粗玉米粉。”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是朋友。这很耐人寻味。虽然看上去很傻,是的,但正如玛贝尔反复说的那样,她们是一支真正的队伍。“亲爱的,你需要一些女性朋友,因为这是永远的。无须誓言。女友团是这世界上最温柔也最坚硬的地方。”
基娅发现自己在跟着他们一起轻笑,看他们互踢海水,尖叫着冲进更深的浪里,从水里出来后抱作一团。基娅的笑容消失了。
他们的大叫凸显了她的沉默。他们的团结拽出了她的孤独。但她知道,被贴了湿地垃圾的标签意味着她只能待在橡树后面。
她的眼睛瞟向最高的那个男人。他穿着卡其短裤,赤着上身扔球。她看到他背部肌肉隆起,肩膀晒得黝黑。她知道他是蔡斯·安德鲁斯。过去这些年,自从他骑自行车差点撞倒她,她见过他和这群朋友一起在沙滩上玩,进小饭馆喝奶昔,或者在老跳那里加油。
那群人离得更近了,但她只看着他一个。另一个人踢出球,他跑过去接,到了基娅藏身的橡树近旁,光着的脚踩进滚烫的沙子里。他抬起手臂扔球,恰巧回头看了一眼,捕捉到了基娅的眼睛。传完球,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他转身和她对视。他一头黑发,和她一样,不过眼睛是浅蓝色的,脸长得棱角分明,引人注目。他唇角露出一个浅笑,随后走回朋友那里,肩膀放松而笃定。
但他注意到她了。他们对视了。她屏住呼吸,一股热意席卷全身。
她跟着他们,主要是他,走在岸边。她的心和欲望背道而驰。身体在看着蔡斯·安德鲁斯,而心没有。
第二天,她回到沙滩——同样的潮水,不同的时间,那里没人,只有喧闹的鹬鸟和踏浪的沙蟹。
她努力让自己避开那片沙滩,把注意力投向湿地,搜寻鸟巢和羽毛。保持安全。她给海鸥喂粗玉米粉。生活已经把她变成一个粉碎专家,擅长把情绪捣碎成可贮存的尺寸。
但孤独自带指南针。隔天她就返回沙滩找他。然后又一天。
某个下午,去找了蔡斯·安德鲁斯后,基娅从棚屋走出来,躺在银色沙滩上,感受最后的潮水。她将胳膊伸过头顶,在潮湿的沙子上摩擦,两腿伸直,脚尖绷紧。她闭上眼睛,慢慢向大海滚去。臀部和手臂在发光的沙子上留下轻微的压痕,随着身体的移动先是发亮然后变暗。离海浪越来越近,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大海的咆哮。她问自己:大海什么时候碰到我?会先碰到哪里?
泛起白沫的海浪冲击着海岸,朝她蔓延。她的呼吸加重了,满怀期待。她转得越来越慢。每次转动,在脸扫过沙子前,她会微微抬头,吸入带着咸味的太阳的气息。近了,很近了。来了。什么时候能感受到?
热起来了。她身下的沙子更湿了,海浪声更大了。她转得更慢了,一寸一寸,等待着海的触碰。快了,快了。虽未发生,却几乎已经能感受到。
她想睁眼偷看,看看还有多远,但忍住了,眼睛甚至闭得更紧了。眼帘外只有明亮的天空,没有其他讯息。
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感受到了身下汹涌的力量。这力量抚弄着她大腿内侧,沿背部流淌,在脑后盘旋,把头发拉成一股股黑色绳索。她加快翻滚,伴着随波逐流的贝壳和海洋中的碎片,进入逐渐加深的浪中。海水裹住了她。紧靠着大海强壮的躯体,她被抓住了,抱住了。不再孤单。
基娅坐起来,睁眼看向四周,海水生出不断变换的白色泡沫,温柔缱绻。
自从蔡斯在沙滩上看了她一眼后,基娅一周内已经去过老跳那儿两次了。她不承认自己是为了在那里见到蔡斯。来自别人的关注点燃了她的社交欲望。一如既往,她问老跳:“玛贝尔怎么样?你的孙子孙女有在家的吗?”老跳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不过也知道最好不要妄加评论。“是的,现在有四个和我们一起住。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我都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
但几天后的早上,基娅再去的时候,老跳不在那儿。棕色的鹈鹕蹲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她,仿佛在看店。基娅对着它们笑了。
有人碰了碰她的肩,她差点跳了起来。
“嘿。”她转身看见蔡斯正站在她身后。她的笑容消失了。
“我是蔡斯·安德鲁斯。”他的眼睛,冰蓝色的眼睛,攫住了她。他似乎可以十分自然地和她对视。
她什么也没说,但身体换了重心。
“我在附近见过你几次。你知道,这些年来,在湿地里。你叫什么?”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她不打算开口了。可能她聋了,又或者她说的是一种原始语言,有些人这么说。换一个不那么自信的男人,可能已经走开了。
“基娅。”显然,他不记得那次自行车事故,或者说只知道她是湿地女孩。
“基娅——与众不同,但很好听。你想去野餐吗?这周日,坐我的船。”
她看向别处,花时间咀嚼他的话,却看不透。这是个和别人在一起的机会。
最后她说:“好。”他告诉她中午在湾头滩北边的橡树半岛碰面。然后,他走上自己的蓝白色游艇——表面布满闪闪发光的金属部件,加大油门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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