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大约是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二十四日晚上八点多。是附近的妇人送传阅板到她家,才发现的。虽说是邻居,可是因为当时的上野毛是个人烟稀少的乡村,这个邻居住在距离很远的多摩川堤防边,才会那么晚发现。其实说得正确一点,应该可以更早发现的。因为那个妇人拿传阅板到金本家,也就是一枝的婆家时,是二十四日中午时分。当时大门没有锁,她进到玄关处叫了几声,里面都没有回应,她以为一枝出去买东西,于是把传阅板放在木屐柜上就走了。到了傍晚,这位妇人发现传阅板没有传到下一个人,所以又到金本家去看,当时天色已晚,屋内却未开灯,打开玄关一看,传阅板依然摆在原地,她才觉得事有蹊跷。却又不敢到里面看个究竟。只好先回家,等丈夫下班回来,再一起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一枝的婆家金本家是中国人?”
“嗯。”
“职业呢?是贸易商吗?”
“不,好像在开中国餐馆。听说在银座及四谷都有分店,生意做得很大,所以很有钱。”
“那么,上野毛的房子很豪华吧!”
“不,只是间毫不起眼的平房。这点很奇怪,所以才会传出他是间谍的谣言。”
“他们是恋爱结婚的吗?”
“好像是。由于对方是中国人,昌子自然激烈反对。一枝婚后也曾和梅泽家断绝来往,不过不久就言归于好了。然而他们的婚姻还是只维持了七年。在命案发生的前一年,金本知道中日之间紧张的情势后,就把餐馆卖掉,和一枝离婚回去祖国。他们的分手虽说是战争造成的,不过,他们的个性好像也不太适合,因为一枝根本没有与他同行之意。总之,一枝接收了上野毛的房子,因为改名很麻烦,所以就一直沿用金本的夫姓。”
“这个房子的主人被杀了之后,房子由谁继承呢?”
“应该还是由梅泽家的人接管吧!因为金本的日本亲戚只有梅泽一家。而且一枝没有生育,就算要把房子卖掉,因为曾经是凶宅,也得等命案被世人遗忘以后,才找得到买家。所以那栋房子就一直空着。”
“大家都害怕,不敢接近那栋房子吧?而最靠近一枝家的邻居,也只有多摩川附近的那一家,所以那里简直就像特地为制作阿索德而设的房子一样。”
“对嘛!那些业余侦探也都说那里就是制作阿索德的现场。”
“平吉小说里说是新泻县吗?”
“嗯。”
“这么说来,凶手杀了平吉之后,为了取得制作阿索德的工作室,才把一枝杀掉,他们是这么想的吧?”
“认为这里是工作室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从后来的阿索德命案来看,这个凶手真是头脑冷静、心思细密的人。用这栋房子作为制作阿索德的工作室,真是在适合也不过了。如果是较复杂的案情,警方必定会经常到现场找线索;但如果只是单纯的窃盗杀人案,判定之后就不会再去查证了。另一方面,凶宅附近既没有什么邻居,也没有亲戚,因为唯一的亲戚就是梅泽一家。只要用点头脑,就不难想象凶手故意制造窃盗杀人的假象,就是为了让房子变成空屋。不过,这种假设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一连串的命案的凶手,是男人,而且血型是o型。虽然也有人主张不必锁定平吉的小说式手记里出现的人物,但是,如果考虑到阿索德事件,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外人犯下的毒手。从现有的嫌疑者中找凶手,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依照上述的条件,那么嫌犯只剩下富田平太郎一个了。他是男人,血型是o型。然而,又有两个理由令人难以断定平太郎就是凶手。第一点,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一枝遇害时,他在银座的梅迪西和三个朋友聊天,女服务生也可以作证。第二点,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平吉应该也是他杀的。不过,这样一来,又会遇到密室反锁的问题了。如果是他杀了平吉的,应该是在模特儿回去之后才下的手……可是,这里还有疑点,假设平太郎是为了画作买卖,来画室找平吉,而平吉可能在和自己并不亲近的平太郎面前吃安眠药吗?或者,是为了让人以为凶手是平吉亲近的人,所以在杀平吉之前,先逼迫平吉服用安眠药……可是,平太郎可能会做这么麻烦的杀人行动吗?暂且不管这个问题。假设确实是他杀了平吉,那么他离开画室前,得先从里面把门锁上,再行离去。这也是一个难题。因此,要证明平太郎是凶手,就必须先解决门从里面反锁的谜题。”
“嗯,说到难题,还有很多吧?平吉自认为那十二幅画是毕生杰作,平太郎如果是画商,应该在平吉将这些画交给自己贩卖再杀害对方才对呀。既然买一幅画的钱就能买一栋房子,当然是难得一见的杰作了!”御手洗说。
“对呀!”我说道,“平吉所谓的毕生杰作,只有这已完成的十一幅,其它都是些小品,而且,大多数都是为这些大作而作的习作,剩下的则是带有狄加画风的作品及芭蕾伶娜的素描。这些作品都寄放在安江处,而且并没有卖得高价。”
“嗯,可是,如果说一枝命案的凶手,与梅泽家有关的一连串事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凶手应该是个性冲动,意志薄弱的人,而不是我想象中的头脑冷静的智慧型罪犯。也许是个连自己的性别和血型都分不清的胡涂蛋呢!”
“啊!”
“从刚才所提的一连串理由来说,o型的平太郎应无嫌疑。对了,还有一点,如果他是独自行动,从梅迪西到梅泽家,在雪地中开车绝对不止四十分,就时间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基于上述的理由,应可排除平太郎的嫌疑,这样一来,就形成凶手是我们所想不到的外人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从这件神秘命案中得到的推理的乐趣就减半了。不过,希望得到乐趣,也许本来就是一种奢望。”
“嗯。”
“所以我也认为一枝被杀之事,和梅泽家的一连串事件全然无关,只是凑巧夹在中间的突发事件。”
“这么说,你不认为这里是制作阿索德的地方?”
“嗯,你说的没错……说凶手是为了制作阿索德而杀害一枝……这一点我很难认同。一个疯狂的艺术家,在发生过凶杀案的空屋里,夜以继日地赶制阿索德……以此作为诡异小说的题材,的确能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如果发生于现实生活中,就让人无法解释了,因为他无法在一片黑暗中工作,至少夜里一定要点上蜡烛。这么一来,邻近的人难道不会发现吗?发生过凶杀案的空屋里,有不明的光线,警方一定会对此事充满兴趣,而上门调查的吧。警察来时,如果是自己的家,就可以要求警察拿出搜索状,来阻挡警察进入;然而这只是一栋空屋。换成我,就会找一间没有人知道的空屋,来进行这件事。否则,根本无法专心工作,而且作品完成后,也无法慢慢欣赏。”
“嗯,言之有理。可是有很多业余侦探都说这里是制作阿索德的工作室。”
“他们是假设凶手为了占有这间房屋,才把一枝杀掉的!”
“可是,如果从血型的问题来看的话,凶手是局外人的成分比较大。”
“对,你分析得对。这里的看法就开始有点分歧了。”
“嗯,除非把一枝的命案当作偶发的窃盗杀人,否则梅泽家占星术杀人案的凶手就得是局外人了……不过,这样……一枝命案不就无解了吗?”
“是啊!”
“若是当成偶发的窃盗案,凶手可能就找不到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御手洗兄,这种无解窃盗案,很多都破不了。例如我们到北海道旅行,然后杀了一个独居的老太太,劫走她藏在床底下的积蓄,那么警察也不可能怀疑到我们头上,因为我们和她毫无关联,这样的悬案真的非常多。谋杀、蓄意杀人的案子,凶手一定拥有明确的动机。在这样的案件中,总有一天这些动机都会辩明的。而警察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查证所有涉嫌人物的不在场证明。然而,深究起来,整个梅泽事件之所以会陷于胶着的原因之一,就是动机的问题。之后的阿索德事件,几乎没有人有足够的动机,唯一有此动机的人,只有梅泽平吉一个,可是他却早一步死了!”
“确实如此。”
“我不认为梅泽事件的凶手是外人。把凶手假设为与平吉毫无关联的外人,这实在有点不负责任。”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一枝的命案应该是偶发的窃盗杀人吗?……嗯,我懂了,还是请你再把一枝命案现场的状况再仔细描述一遍吧!”
“这本书上有张图:
只要看这张图就一目了然了。除此图之外,并没有其他值得再说明之处,是一桩毫无疑点的案件。一枝是穿着和服躺在地上,身上的和服也很整齐,只是没有穿内裤。”
“啊?”
“这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当时的习惯就是那样。衣柜的抽屉全部被拉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屋子,钱全部不见了。这个房间有一座三面镜的梳妆台,这里倒是没有被破坏,东西摆得很整齐,梳妆台上的摆饰也井然有序。被视作凶器的花瓶,则倒在隔了一扇纸拉门的隔壁房间的榻榻米上。其次,一枝的尸体被发现的位置,也如图三所示,不过,那个地方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不像是第一现场。据研判,一枝应该是被杀后,才被移尸至陈尸现场的。凶手杀人时,如果用力猛烈,伤口必然很深,血也会四处飞溅,不过陈尸处四周并无血迹。她是死后才遭强暴,所以凶手自然会把尸体移到较方便的地方。从整个现场的情况看来,找不到一枝被击毙的场所,这是相当奇怪的一点。”
“等一下!她是死后才被强暴的吗?”
“嗯。”
“是真的吗?”
“很像是那样。”
“这就很矛盾了。你刚才不是说一枝的服装很整齐吗?要是像你所说的,这只是偶发的窃盗杀人案,那个笨贼会在强暴了一枝的尸体后,再把她的衣服弄整齐?”
“啊……嗯,这个嘛……”
“算了,再继续说下去吧!”
“嗯,找不到第一现场的确很奇怪。而且若要在这房子之外的地方找寻第一现场,也有点怪。不,也有人在研究它的可能性,甚至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真要在其他地方下手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我想不出这么做的道理何在。警方再仔细地检查现场后,又发现梳妆台的镜子是三面镜,镜子的表面擦得相当干净,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有少量的血迹,而且血迹和一枝的血型一样。”
“这么说,她是面对镜子化妆时遇害的?”
“不,从尸体的情况看来并非如此。因为她脸上几乎没有化妆,据说是在梳头发时遇害的。”
“面向镜子?”
“对,面向镜子。”
“咦?这样一来又不合逻辑了。这栋房子是平房吧!”
“对呀!”
“从这张图(图三)看来,梳妆台的旁边有扇纸门。面对镜台而坐时,背后的方向是有纸门的走廊。这个小偷如果要潜入房间杀害面对镜子的一枝,只有从隔壁房间打开隔扇过来,或是打开拉门,从一枝的背后偷袭两种方式而已。假设他是从后面来的,一枝应该可以从镜子里看到吧。难道她会坐着挨打?不可能的,应该会立刻夺门而逃吧!那么,如果从旁过来呢?由于是三面镜,所以小偷的影像也会反映于镜中吧?即使看不到,只要听到拉开隔扇的声音,一枝也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回过头去看个究竟。一枝是从正面被袭击到额头的吗?”
“不,等一下……还是不对。我想她应该是背对凶手,凶手从背后偷袭她的后脑。”
“嗯,和平吉遇害时的情形一样。这意味着什么?……算了,另外还有一个从窗户爬进来的方法,可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难道她会一面梳头发,一面等着小偷从窗户爬进来吗?还是很奇怪,我绝不相信是小偷干的。一定是熟人,否则根本讲不通嘛!一枝是坐在三面镜的梳妆台前,凶手进来时,她居然不回头也不逃走,反而束手待毙,这岂不是匪夷所思吗?她必然是面对镜子,也从镜中看到一步步走近的人,而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所以这个人一定是熟人,而且关系还相当亲密。我敢和你打赌,一枝一定从镜子里看到对方的脸,而且我绝不相信他是个小偷或冒失鬼,因为他曾仔细地擦过镜子里的血,这就表示他想隐瞒他们的亲密关系,这是一条很大的线索!我想,这两人很熟,而且是有肌肤之亲的。因为当时的女人,不可能在自己不熟的男人面前,背对着他看镜子梳妆打扮,除非是和她有肉体关系的男人。但是,这也不对,既然关系如此亲密,何必在她死后强暴她呢?应该在她生前享受鱼水之欢啊!难道他们是在之前性交?被杀之前?”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死后才遭强暴,但是这一点似乎已成定论。不过案情很奥妙,也许和事实正好相反呢?”
“会不会是偏好强暴尸体的男人?那种人大概有精神分裂症。总之,这个凶手和一枝的关系一定很亲密,一枝当时是否有这样的男友?”
“很遗憾,根据警方彻底调查的结果,她当时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哎呀,真的要举手投降了。啊!不不,我想起来了!化妆!你刚才是说一枝没有化妆吗?”
“唔……”
“三十多岁的女人,在那样男人面前也不化妆吗?……对了!是女的,石冈兄,那个人是女的。不,不对!怎么可能有会射xx精的女人呢?石冈兄。这点暂且不管,如果凶手是女的,而且和一枝熟识,她也许会背对凶手坐着,也许不化妆。凶手把花瓶藏在背后,笑容可掬地靠近一枝,一枝既逃不掉,也无法回头。可是,至于精液的问题嘛……对了,假设她带着某个男人的精液,来找一枝的呢?所有关系人中,可以简单地拿到精液的女人,只有吉男之妻文子。她只要拿丈夫的就行了,但……这也不对啊!吉男是a型的。”
“关于这一点,是可以靠检验的结果来了解真相的。一天前的精液和当天的精液不会一样吧!这是新鲜度的问题。”
“是呀!对了,所有关系人的不在场证明呢?”
“除了我刚才说过的平太郎外,大家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先说他妈妈安江吧,她平常整天都待在梅迪西,正巧那天的那个时候,却说要去银座逛街,所以安江没有不在场证明。至于梅泽家的人嘛,当时昌子、知子、秋子、雪子四人,正在一起在准备晚餐。那时候,时子似乎刚从保谷的多惠家回来。因此,这四个女儿的不在场证明,都是由自己的妈妈作证的。姑且算是不在场证明。完全没有证人的是礼子和信代,她们说两个人一起去涩谷看电影。电影大约八点结束。九点左右回到吉男和文子的家。因此,就时间上来讲,这两个女孩有犯案的可能性,因为上野毛离东横线府立高中并不远。然而她们一个才二十岁,一个二十二岁,应该不会犯下那样的命案吧!文子和吉男也和他们的女儿一样,提不出确实的不在场证明。不过,撇开不在场证明的问题,若论杀人动机的话,则和平吉命案时完全相反,所有的人都没有杀害一枝的动机。先说说梅迪西的安江母子。他们应该根本没见过一枝。再说吉男与文子,他们的情形也和前者类似,他们也许见过一枝,却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所以也不至于想致她于死地。至于那些少女,基本上她们就象姊妹一样呀!”
“一枝曾到过梅泽家玩吗?”
“很少去。以上就是有关杀人动机的部分,所以我才会认为一枝的命案是窃盗杀人。好了,这一部分就暂时告一段落,接下去要说的人物是饭田,你不是希望赶快听阿索德的杀人事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