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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大洋的第一次通话 • 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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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这支独特的庆祝队伍还应该显得更加壮观,要使它成为新大陆迄今见到过的最最盛大的队伍。经过两星期的准备,8月31日,全城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这一次只是为了一个人——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自从有帝王和统帅们的时代以来,几乎还没有一个胜利者被他的人民这样庆祝过。那一天正是秋高气爽的日子,一支长长的游行队伍用了六小时的时间从城市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走在前面的是军队,他们举着旗帜穿过彩旗飘扬的街道,跟在后面的是军乐团、男声合唱团、歌咏队、消防队、学校师生、退役军人——一队望不到尽头的行列。凡是能参加游行的都参加了游行,凡是能唱歌的都在唱歌,凡是能欢呼的都在欢呼。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像一位凯旋的古代统帅坐在一辆四驾马车上,第二辆马车上坐着“尼亚加拉”号的指挥官,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美国总统;后面是市长们、官员们、教授们。然后是接连不断的讲话、宴会、火炬游行,教堂的钟声在敲响,礼炮在轰鸣。一次又一次的欢呼把这个新的哥伦布、两个世界的统一者、空间的战胜者——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弄得心醉神迷,此时此刻他成了美国最光荣、最受崇拜的人物。

沉重的十字架

那一天,有几百万声音在喧哗、在欢呼。但是就在这一片欢庆之中,只有一个声音、而且也是最最重要的声音却令人注目地沉默了,它就是海底传来的电报。说不定就在这一片欢呼声中,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已经知道这个可怕的事实:恰恰就在这一天大西洋的电缆停止了工作;而前几天传来的讯号也已经混乱不清、几乎不能辨认,好像一个临死的人的最后喘息,现在电报终于彻底断了气。他是唯一知道这一底细的人,想必他内心非常惊恐。不过,除了那几个在纽芬兰监视接收信号的人以外,在全美国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和预先想到电缆会渐渐失灵,即便是那几个知情人,面对着这种日复一日的无度狂热,也会犹豫是否要将这令人痛苦的消息告诉欢呼的人们。但是不久,从电缆传来的消息竟是如此稀少,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美国原先期待着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消息越过大洋传来,可现在情况并非如此,只是偶尔传来一点模模糊糊、无法核实的音信。没有多久,谣言就不胫而走了,说有人为了急于求成,为了达到更好的传送效果输送了过量的电荷,反而把这条漫长的电缆彻底弄坏了。但人们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排除故障上。可是不久再也无法否认:讯号已变得愈来愈混乱、愈来愈难以明白。恰恰就在过了醉酒之后的第二天,9月1日,从大洋彼岸再也没有传来清晰的声音,再也没有传来纯正的电流振荡。

如果说,人们仅仅从真诚的热情中清醒过来,对他们原来寄予厚望的这个人从背后绝望地冷眼相看,那倒好办了,但他们没有这么宽容。关于大肆赞美过的电报失灵的谣传几乎还没有被证实,欢呼的浪潮就像反冲回来似的一齐气势汹汹地扑向无辜的罪人——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说他欺骗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世界;城里的人说,他早就知道电报失灵,但是为了利己的目的而让大家围着他欢呼,并且利用这段时间把属于他自己的股票以高价脱手。甚至还有更恶毒的诬蔑也纷纷传开,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种武断的说法:越过大西洋海底的电报从来就没有真正传来过,所有收到的电讯都是伪造的,都是骗局,那份英国女王发来的电报是事先起草好的,而且根本不是通过大西洋海底电缆传过来的。此外还流传着这样的谣言:在整段时间内,从大洋彼岸传来的电报没有一条是真正清楚的,而是电报局长们根据猜测把断断续续的讯号拼凑而成的虚构电文。真正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恰恰是昨天欢呼得最响亮的人现在变得最慷慨激昂、怒不可遏。全城的人、全国的人都在为自己过分激烈、过分急躁的热情而感到悔恨。毫无疑问,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成了这种愤怒的牺牲品;这个昨天还被当做民族英雄、富兰克林的兄弟和哥伦布的后继者的人,现在却不得不像一个罪犯似的躲避他的昔日朋友和崇拜者。真可谓成于一朝,毁于一夕。没有想到失败得这么惨,资金损失,名誉扫地;而这根没有用的电缆却像传说中的一条环绕地球的巨蟒[30]躺在大洋底下见不到的深处。

[30] 北欧神话中传说有一条环绕地球的巨蟒(e)。

六年沉寂

这条被人遗忘了的电缆在大洋底下毫无用处地躺了六年。在这六年期间,两大洲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冷冷清清的沉寂,而在世界历史上曾经有过一小时长的时间两大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用一个脉搏跳动。它们曾经靠在一起,美洲和欧洲同时交谈过几百句话,而现在这两大洲重又像几千年来一样被那无法克服的遥远距离所隔开。19世纪最大胆的计划昨天几乎就要成为现实,而现在又变成了传奇和神话。不言而喻,没有人会想到重新去做这件成功了一半的事业;这可怕的失败挫伤了所有的勇气,扼杀了全部热情。在美国,南北战争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在英国,各种委员会还偶尔举行会议,但是为了确认一下铺设一条海底电缆原则上是否可行这一点,就需要两年时间。况且从学术上的认可到真正实施还有一条漫长的路,谁也不想去走这样一条路。所以六年之内所有工作都处于完全停顿的状态,就像那条海底下被人遗忘的电缆。

但是,尽管六年时间在巨大的历史范围之内只不过是匆匆的一瞬间,而在像电这样一门如此年轻的学科里,六年却又好比一千年。在电这门领域里,每年每月都有新的发现。发电机的功率愈来愈大,制造也愈来愈精致,电的应用愈来愈广泛,电的仪器愈来愈精密。电报网已经遍布各大洲的内陆,并且已越过地中海把非洲和欧洲联系起来;然而铺设横越大西洋电缆的计划却年复一年地被人遗忘。对于长期热衷于这项计划的那个富有幻想的人,人们也越来越不去注意。不过,重新进行这项试验的时刻总有一天会到来;只是缺少一个能把这项旧计划注入新生力量的人。

突然之间这样一个人出现了,看,他还是原来的他,仍旧是那个怀着同样信念、充满同样信心的赛勒斯·韦斯特·菲尔德。他从默默无闻的放逐和幸灾乐祸的蔑视中又站了起来,他第30次远渡大西洋,重新出现在伦敦;他用一笔60万英镑的新资金获得了旧的经营权。而现在供他使用的终于是那艘梦寐以求的巨轮——著名的“伟大的东方人”号。这艘由伊桑巴德·布鲁内尔[31]建造的巨轮有四个烟囱,吃水22000吨,能负载全部海底电缆的巨大重量。真是无巧不成书:这艘巨轮在1865年这一年恰恰闲置着,因为制造这艘巨轮本身也是一项十分大胆的计划,它的载重量远远超过当时的需要,所以两天之内就买到了这艘船,并且为远航进行了必要的装备。

[31] 伊桑巴德·金德姆·布鲁内尔(isado brunel, 1806—1859),著名工程师马克·伊桑巴德·布鲁内尔的儿子,本人也是世界著名铁路、桥梁、船舶工程师,1858年建成当时世界最大的海轮“伟大的东方人”(great eastern)号。

这一下子就使得以前无比困难的事变得容易多了。1865年7月23日,这艘装载着新电缆的巨型海轮离开泰晤士河。尽管第一次试验又失败了——在铺到目的地以前两天由于电缆断裂而告吹,那永远填不饱的大西洋又吞下了60万英镑。但是现在的技术对完成这一事业是确有把握的,因而没有使人丧失信心。1866年7月13日,“伟大的东方人”号第二次出航,终获成功。这一次,通过电缆从美洲传到欧洲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数天以后,那条失踪的旧电缆又被重新找到。现在,这两条电缆终于把欧洲的古老世界和美洲的新世界连接为一个共同的世界。在昨天看来是奇迹的事今天已变成想当然的事。从此时此刻起,地球仿佛在用一个心脏跳动;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能从地球的这一边同时听到、看到、了解到地球的另一边。人类通过自己创造性的力量处处生活得像神仙一般。由于战胜了空间和时间,但愿人类永远友好团结,而不是被那种想不断去破坏这种伟大统一和用战胜自然的同样手段来消灭人类自己的灾难性的狂想所一再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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