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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泡影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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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新田大桥,早就已经建好了。是一座很大的桥呢,长度有八百多米。”

“如果这条路一直走的话,可以到吗?”

“可以。”

“那么请你走那座桥。”

“可是那会过了大野岛哇。”

“没关系,我想看一看那座桥是什么样子。”

车子下了早津江桥后,便进入大野岛。沿路都是陌生的建筑物,我完全没有回到故乡的感觉。

横贯大野岛的路全长不到两公里,转过左边一个平缓的弯道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伸向天空似的笔直上坡。上坡的有一个大红色的铁拱桥,就像神殿一样矗立着。其巨大的程度,是早津江桥所无法比拟的。

“就是那个哦。”

车子通过了桥前方的红绿灯后,开始爬坡。引擎的声音变得很大。

随着车子慢慢往上爬,我看见了筑后川的全貌。河宽大约三百米,淡茶色的河水高涨,原本应该从中央经过的导流堤都被河水淹没看不见了。

“最近这儿下过雨吗?”

“一月初时连续下了两天大雨,昨天下午终于停了。”

右手边是有明海,左边的正下方还残留着渡轮的码头。金木淳子还在这里吗?

“现在还有渡轮吗?”

“桥开通了以后没多久就停驶了。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害怕过桥就搭船,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车子爬到了桥的最高点,混浊的河面离我好远,我觉得自己像是坐着飞机在空中飞。

车子开始下坡了。

“下了桥之后要怎么开?要绕回到大野岛吗?”

“不用了,在那里的红绿灯右转后就放我下来。”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决定徒步走新田大桥回大野岛。

朝向西方天空笔直延伸的坡道大约有三百米长吧!在那前方高高突出的巨大拱桥看起来就像是浮在半空中似的。

我感到些紧张,迈开步伐。当我的脚一踏上坡道,脚底就清楚地感受到倾斜。人行道的宽度只有一个人勉强可以通过,而且和车道之间也没有栅栏,只是稍微比车道高起而已。车辆就在身旁呼啸而过,如果一个不小心伸出手的话,很可能会被撞出去。特别是沙石车经过时,因为风压的关系,整个人几乎要被拖走。难怪上了年纪的人会感到害怕。

大约爬了两百米,就来到了这座桥的主体,我的腿肌肉紧绷,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从这里开始人行道变宽了,和车道之间也没有栅栏。我以桥的最高点为目标前进。

终于到达桥顶后,因为太高,我感到头晕。刚才坐车经过时感觉不到,上空的气流、声音、震动,透过全身的皮肤刺激着我。与其说我在空中飞,还不如说我即将要从空中坠落,我陷入这样的错觉。我不禁站起来从栏杆俯视着下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底下那吞噬了冰冷雨水的河流吸进去似的。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一定会当场死亡。

如果现在有谁从背后推我一把,数秒钟后我就死了。

我只要跨越这个栏杆,数秒钟后我就死了。

或许这一瞬间,是我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强风吹着我,我的步履蹒跚,身体轻飘飘的。下半身有一股近似电流的快感流窜,我几乎要瘫倒了。我紧紧抓住衣领,呼吸急促,汗流浃背,心脏狂跳。

我很想笑,我的身体不想死,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想活下去。

我对着有明海深呼吸,在风中我觉得好像微微闻到了故乡的味道。

已经不是我熟悉的红色屋顶了,变成了四方形的现代两层楼建筑。庭院里种着草坪,还设置了小花圃。停车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全新的四轮传动休旅车。门柱上挂着的门牌确实写着“川尻”。

太阳正慢慢西沉。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如果在东京,早就已经天黑了,但是这里的天空还是亮的。

我伫立在门柱前,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呢?是要乞求什么吗?

但是这幢房子里应该存在着一个我想要依靠的东西。

玄关的们打开了,一个小男孩走出来,他身穿黑色长裤和有帽子的夹克,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纪夫的小孩。他朝着草地跑去,蹲下来捡起玩具之类的东西,拿着那个东西立刻转身往屋里走,突然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你好!”

男孩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好!”

我一边对他微笑一边走进门,在男孩的面前坐了下来。男孩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脸。

“你是这里的小孩吗?”

“嗯。”

“你叫什么名字啊。”

“笙。”

“笙这个名字好酷哦,你几岁?”

“五岁。”

男孩张开右手手掌,伸出五根手指头。

“这幢房子里住着你还有你的爸爸和妈妈吗?”

“还有奶奶。”

“那,阿笙,还有一个人……”

“喂!有客人吗?”

声音传来后,玄关的门也应声打开。

是纪夫。

他身穿灰色长裤配上咖啡色毛衣,可能是因为过年的关系喝了酒吧,他的眼睛四周泛红,嘴里叼着牙签,我觉得他看起来和上次在盘井屋的屋顶上见面时没什么改变。

我站起来。

纪夫睁大眼睛,抓起牙签,丢到地上,对着男孩说:“阿笙,快进去!”

男孩对我摇摇手说“拜拜”后才走进屋内。

纪夫看见门关上后,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然后掏出车钥匙。

“这里没办法谈话,上车吧!”

纪夫坐上四轮传动的休旅车,我也坐上副驾驶座。纪夫转动钥匙,引擎发出很大的声音,他粗鲁地将车子开出去,车内酒气冲天。

“你回来干什么?”纪夫看着前方说。

“你还没原谅我吗?”

“都杀了人,还能原谅吗?你神经有问题啊?”

“刚才那个孩子是你儿子吧!”

“嗯……”

“那就是我的侄子喽。”

“你根本就不存在,你该不会跟阿笙说些有的没的吧!”

“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就好。”

车子行经早津江桥,从285号县道北上。

纪夫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纪夫。”

没有回应。

“久美现在好吗?”

纪夫瞥了我一眼,吐出一口气。

“她不住在那间屋子里吗?”

“久美已经过世了。”

“过世?”

“是,就久美已经过世了。”

牵着我手脚的那根线啪嗒一声断了,我清楚意识到自己最后想要依靠的东西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去年秋天,因感冒引起肺炎。你知道久美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姐姐,欢迎你回来。’这样说完后,就笑着断气了。”

车子在光法的十字路口左转。

纪夫打开开关点亮了头灯,毫无意义的风景从我眼前流逝,引擎的声音听起来很吵,前车窗玻璃上挂着的太宰府天满宫的平安符摇来晃去,上面绣的金色文字闪闪发光。

等我发现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下车。”

我抬头看见“jr佐贺车站”几个字。

我下了车。

“纪夫……”

“不要再回来了。”

纪夫伸长身体将副驾驶座的门关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纪夫的四轮传动休旅车丢下我就扬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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