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友邻睦居(2/2)
他正要说下去,门铃响了,乔飞快地站起来,慌张地叫道:“哎呀!是你爷爷!“咦,是他又如何?你不是说什么也不怕吗?”男孩调皮地对她说。
“我想我是有点怕他,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妈妈说我可以过来,我也觉得这样对你没有坏处,”乔定定神说,眼睛却一直望着房门。
“你来我精神好多了,真是不胜感激。我只怕你跟我谈话累着了呢;这样交谈令人愉快极了,我简直不想停下来,”劳里感激地说。
“医生要见你,少爷,”女佣招手道。
“我走开一会行吗?看来我得见他,”劳里说。
“别管我。我在这里快乐得像个蟋蟀,”乔答道。
劳里走出去,留下客人独个自娱自乐。她正站在那位老绅士的肖像前,门忽地又打开了,她没有回头,自信地说:“现在我肯定不会怕他。虽然他的嘴唇冷峻,但他有一双善良的眼睛,看样子他很有个性。虽然他不及我外公英俊,但我喜欢他。”“承蒙夸奖,夫人。”一个生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原来进来的是劳伦斯老人,乔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怜的乔脸色红得不能再红,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心里慌得怦怦乱跳。她一开始很想马上跑掉,但那是懦夫的行为,姐妹们一定会嘲笑她的;于是她决定按兵不动,尽自己的能力摆脱困境。她又望了一眼老人,发现灰白浓眉下面的两只眼睛比起像片上的更加善良,目光中还闪着一丝狡黠,于是心里轻松了许多。突然,老人打破可怕的沉默,用更为生硬的声音问道:“那么说你不怕我,嗯?”“不是很怕,先生。”“你觉得我不如你外公英俊?”“不错,先生。”“我很有个性,对吗?”“我只是说我这么认为。”“但尽管如此,你还喜欢我?”“是的,是这样,先生。”这个回答使老人很高兴,他笑一笑,跟她握手,然后用手指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严肃地细看一回,放下手点头说道:“虽然你没有继承你外公的相貌,但你继承了他的精神。他是个好人,孩子;但更难得的是,他勇敢正直。
我为自己是他的朋友而自豪。”
“谢谢您,先生。”乔现在觉得相当舒服了,因为这话说得非常中听。
“你对我这孩子做了什么,嗯?”他接着毫不客气地问道。
“只是尽量做个好邻居而已,先生。”乔接着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你认为他需要振作一点,对吗?”
“是的,先生,他似乎有点孤独,年轻伙伴可能会对他有好处。我们不过是女孩子,但如果可以帮上忙的话,我们会很高兴,我们可没有忘记您送给我们的圣诞大礼,”乔热切地说。
“啧!啧!啧!那是那孩子做的事。那个可怜的女人过得还好吗?”“过得挺好,先生。”乔接着便一口气介绍了赫梅尔一家的情况,并告诉他母亲已说服了比她们更富有的人来关心此事。
“她父亲也是这么乐善好施。改日我要去登门拜访,把这话告诉她。用茶的铃声响了,为了那孩子的缘故,我们很早就吃茶点。下来继续做好邻居吧。”“如果您喜欢的话,先生。”“如果我不喜欢,就不会请你,”劳伦斯先生说着行旧式礼节,向她伸出手臂。
“不知梅格对此会有何话说?”乔一边走一边揣测,想象到自己在家里讲这个故事的情景,眼睛高兴得直忽闪。
这时劳里跑下楼梯,看到乔居然和他那令人畏惧的爷爷手挽着手,吓得怔住了。”嘿!怎么了,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老人问。
“我不知道您会来,先生,”他开口说。乔得意地跟他使个眼色。
“显然如此,看你冲下楼梯的样子就知道。过来吃茶吧,先生,放斯文一点。“劳伦斯先生怜爱地扯扯男孩的头发,又继续向前走,劳里在他们身后傻乎乎地发呆,逗得乔差点忍不住大笑。
老人喝下四杯茶,两个年青人很快就谈得像对老朋友,老人看在眼里,并不多言,他孙子的变化更逃不过他的眼睛。现在男孩的脸上红润生动起来,他神态活泼,笑声充满真正的快乐。
“她说得对,小伙子是太孤单。我倒要看看这小姑娘能为他做什么,”劳伦斯先生一面看他们说话一面想。他喜欢乔,因为她与众不同,她那古怪、率直的方式很合自己的性格,而且她似乎非常理解这孩子,简直好像是他身上的一分子。
假如劳伦斯一家真如乔原来所说的那样”既严肃,又冷漠”的话,乔便不可能和他们相处下去,因为这种人总会使她感到羞怯和尴尬;但她现在却发现他们很随和,和他们在一起,她自己便也轻松下来,谈笑自如,给主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她提出告辞,但劳里说他还有些东西要给她看,随之把她带到温室。温室里专为她而点亮了灯。乔在走道上徘徊往返,在柔和的灯光下仔细欣赏墙边盛开的鲜花,以及周围千奇百怪的藤蔓灌木,尽情呼吸湿润清新、芬芳怡人的空气,仿佛置身于神仙景界。她的新朋友剪下满满一捧亮丽的鲜花,然后绑起来,带着令她愉快的神情说:“请把它交给你妈妈,就说我很感激她送给我的药。”他们发觉劳伦斯先生站在大客厅的炉火前,但乔的注意力却被一架打开着的大钢琴牢牢吸引住了。
“你弹琴吗?”她望着劳里问道,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
“偶尔弹一点,”他谦虚地回答。
“能弹一首吗?我现在想听听,回去告诉贝思。”“你先请吧。”“不会弹。太笨学不会,但我酷爱音乐。”于是劳里弹琴,乔把鼻子深深埋在天莱花和香水月季里留神细听。劳里弹得妙极了,而且毫不矫揉造作。乔对这位”劳伦斯家的男孩”更添一层敬意。她想如果贝思也来听就好了,但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对他赞不绝口,夸得他挺不好意思。爷爷赶忙过来解围:“行了,行了,小姐。甜言蜜语太多他吃不消。他的音乐是不错,但我希望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干好。要回去了?好吧,我非常感谢你,并希望你再来。问候你母亲。晚安,乔医生。”他慈爱地跟她握手,但神色似乎有点不快。当他们走入大厅时,乔问劳里是否自己说错了话,劳里摇摇头。
“没有,原因在我;他不喜欢听我弹琴。”“为什么?”“以后我会告诉你。约翰送你回家,恕我不能送了。”“用不着。我不是娇小姐,而且只有一步之隔。多多保重,好吗?”“好的,但你会再来吧,我希望。”“如果你答应病好后来看望我们的话。”“我会来的。”“晚安,劳里!”“晚安,乔,晚安!”听了乔这个下午的奇遇后,一家人都感到有必要全体作一次访问,因为大家都觉得树篱那边的大房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马奇太太想跟老人谈谈自己的父亲,因为老人还没有忘记他,梅格渴望到温室里走走,贝思为那架大钢琴而叹息不已,艾美则很想看看那些精致的图画和雕塑。
“妈妈,为什么劳伦斯先生不喜欢劳里弹琴?”爱寻根问底的乔问。
“这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是因为他的儿子,劳里的父亲娶了位意大利女子——一个音乐家,这事令自尊心极强的老人很不愉快。其实那个女子贤淑可爱,而且多才多艺,但他不喜欢她,他们婚后他便没有再见儿子。劳里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便去世了,爷爷把他接回家。那男孩在意大利出生,身子骨不大壮实,我想老人是害怕失去他,因此格外小心。劳里像他母亲,天生热爱音乐。我敢说他爸爸害怕他有当音乐家的念头。不论怎样,他的琴艺使老人想起了自己不喜欢的那个女人,所以他-怒目而视-,就像乔说的那样。”“哎哟,多浪漫!”梅格叫道。
“多傻!”乔说,”如果他想做个音乐家就让他做去,他不喜欢念大学就别把他送进去受折磨。”“我想,正因为这样,他才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优雅的举止。意大利人总是风度翩翩,”有点多愁善感的梅格说。
“他的眼睛和举止你知道什么?你几乎没跟他说过话,”乔嚷道。她可并不多愁善感。
“我在晚会里见过他,你讲的故事说明了他言谈得体。他说的有关妈妈送给他的药那几句话多有意思。”“我猜他指的是牛奶冻。”“真是个笨姑娘!他指的是你,绝对没错。”“是吗?”乔睁大眼睛,仿佛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人家恭维你还不知道,”梅格说,好像她对这种事情无所不知。
“我认为这种事荒唐之极。你别傻,别扫我的兴,我便多谢了。劳里是个好男孩,我喜欢他,我不要听什么情呀意呀之类的废话。我们都要对他好,因为他没有母亲。他也可以过来看我们,您说对吗,妈妈?”“对,乔,非常欢迎你的小朋友,我也希望梅格记住,儿童就应该尽量天真无邪。”“我认为自己不算儿童,我还不到十岁呢,”艾美说,”你说呢,贝思?”“我正在想我们的-天路历程-,”贝思答道。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我们怎样下定决心做好孩子,走出-深渊-,穿过-边门’,努力爬上陡坡;也许那边那座装满漂亮东西的屋子便是我们的-丽宫。”“我们得先走过狮子群,”乔满怀憧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