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议(2/2)
“没有。”
“那您为什么要提到她呢?”
“我不知道。”
“您不怕自己在做了‘那件事’后会良心不安吗?”
“我觉得那只会发生在小说里。在现实生活中,我做过坏事,也做过好事,无论做什么,我既没感到过快乐,也没感到过一丁点儿内疚。我觉得问题在于,人们所谓的内疚实际上不过是害怕受惩罚罢了。这里不会绞死犯人,只有懦夫……”
“那您呢?……”
“让我说完。我不是懦夫。我是个冷漠的人,那不一样。您想想。既然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妻子跟别人走了,也无动于衷地挨了一个背叛我的人的耳光,那我为什么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死去呢?只要不是一场过于血腥的屠杀。”
“是的。很有道理。您说的一切都非常有道理。埃尔多萨因,知道吗,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妻子也说过同样的话。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跟另一个人走了。”
“您恨他吗?”
“有时候恨。不一定。也许我对他的感情不是憎恨,而是生理上的厌恶。事实上,我不恨他,因为我们不可能憎恨那些可以与我们同样行恶的人。”
“那么,您为什么想要杀死他?”
“您为什么想要建立秘密社会呢?”
“您觉得那件罪行会对您的生活有所影响吗?”
“那即是让我感到好奇的一点。想要知道他的死亡会不会让我的生活、我看待事物的方式以及我的感受发生改变。况且,我早就需要杀死一个人了。即使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明白吗?”
“所以您想让我帮您从火中取栗吗?”
“当然了!……因为帮我从火中取栗也就意味着您可以获得用于建立秘密社会和妓院的两万比索……”
“您为什么选择让我来完成‘那件事’呢?”
“为什么?我观察您很长时间了。在一年前,当我在‘神智社团’认识您的时候,我就十分确定您是能够完成这类冒险任务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对那场景记忆犹新。您的左侧有一位卖炭妇,她在与一位鞋匠聊‘环灵体’。对了,您有没有注意到鞋匠们都非常着迷于黑暗科学?”
“然后呢?”
“然后您同一位能与索别斯基jan iii bieski(1629-1696),扬三世,从1674年开始同时担任波兰国王及立陶宛大公,直到1696年离世。——译者注通灵的波兰绅士聊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您后来亲口告诉我,那位波兰绅士是一个泥瓦匠……您和那位波兰绅士从索别斯基聊到‘鸽子的方向感’,您说:‘对我而言,鸽子的方向感的唯一重要性是作为敲诈的中间人。’于是,您开始解释……”
“啊,我想起来了。派一个同谋去敲诈很可能会被警察逮捕,与其这样,不如派一筐信鸽,让对方把钱绑在信鸽的脖子上……”
“当您讲完,在波兰人、卖炭妇和鞋匠的惊讶中,我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是个勇敢的可用之才……’”
“哈哈!您真是有意思!”
“行了,说点儿认真的,您觉得我的计划如何?”
“完美。”
“您得注意到这一点:这个机制被分为三个分机制,尽管每一个分机制是独立的,但它们必须得以完美地执行。第一个机制是绑架。第二个,您前往罗萨里奥,并在那里用巴尔素特的名字索要和接收行李。第三个,则是谋杀及销毁尸体。”
“我们要把尸体销毁?”
“当然了。用硝酸,不然也可以用烤炉,要……如果是烤炉,温度必须高过五百度,才能把骨头也烧毁。”
“您是怎么了解到这些信息的?”
“不要忘了,我是个发明家。对了,我们可以从那两万比索里拿出一部分,用于大规模生产铜铸的玫瑰花。我已经让朋友埃斯皮拉一家开始生产了。也许可以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加入秘密社会。前几天,我还想到了将电磁应用在斯蒂芬森stephenn(1781-1848),英国机械工程师、发明家,被称为“铁道之父”。——译者注的蒸汽机车。我的方法要简单一百倍。您知道我需要什么吗?我需要出去待一段时间,到山里去,去休息和学习。”
“您可以到我们将要组建的营地去啊……”
“那么,您是同意这个计划了吗?”
“对了,有个问题。关于钱,巴尔素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他三年前卖掉了继承的一栋房子。”
“他把钱存在了定期账户里……”
“不,在活期账户里。”
“那他就赚不了利息了?”
“对,他一点儿一点儿地花掉那笔钱。一个月大概花两百比索。他说,那笔钱到他去世的时候也花不完。”
“有意思。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强壮。残忍。我们得好好准备绑架的事,因为他一定会像野兽一样抵抗。”
“很好。”
“啊,对了!在我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您打算把这事儿告诉‘皮条客’吗?”
“不会告诉他。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皮条客’负责组建妓院,仅此而已。您明天去‘糖厂’还钱?”
“是的。”
“我突然想起来,我认识一个擅长造假的人。他可以帮我们伪造军事部的文件。”
埃尔多萨因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一阵子。
“绑架很简单。您去罗萨里奥,发电报索要行李。问题在于,当您即将犯下罪行时……”
“那不会是我们犯下的唯一的罪……”
“什么?……”
“当然不是。我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在那个社会里如何进行保密工作。我想到了这样一个方法:我们将在全国每个角落设立革命基层。中央委员会将位于首都,它将以下面这种方式建立:省会领导将是中央委员会成员,地区领导将是省会委员会成员,一线城镇领导将是一线地区委员会成员,以此类推。”
“您不觉得有点复杂吗?”
“我不知道,还得再研究研究。关于组织,我还想到了另一些细节:每个基层都将有一个无线电发射器和接收器。此外,每十个会员必须拥有一辆汽车、十把步枪和两把机关枪,而每一百个会员则需要购买一架战斗机、炸弹,等等。晋升将由中央委员会决定,而较低级别的选举则通过保密投票的方式进行。但现在我们该睡觉了。过一会儿有一班火车……还是说您想要在这里过夜?”
事实上,埃尔多萨因没什么要紧的事。时钟已经指向三点,“占星家”说的那些话模糊不清地掠过他的意识。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想要离开,仅此而已。走得远远的。
他们握了握手;“占星家”站在台阶上与他告别,埃尔多萨因疲惫不堪地穿过庄园。当他在黑暗中转过头,亮着灯的窗户像一个黄色的矩形,挂在黑暗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