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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摔罐成亲 ·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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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古瓦看见性命难保,原已开始听天由命,这么一个建议对他起了什么作用,那是不难想见的。于是,他死劲抓住不放,说道:

“那个当然,愿意之至!”

克洛班又说:“你同意加入咱们好汉帮(73)?”

(73)原文作“属于薄刀的人”,但不是我国旧社会的那种“薄刀党”。

“正是,加入好汉帮!”格兰古瓦回答说。

“你承认自己是自由市民(74)的一员?”屠纳王又问。

(74)“自由市民”,是当时的切口,指不守王法的那种人,又有“盗贼”、“骗子”等等意思。

“自由市民的一员。”

“黑话王国的子民?”

“黑话王国的子民。”

“无赖汉?”

“无赖汉。”

“连心里都是?”

“连心里都是。”

“我要告诉你,就是这样,也还是要把你吊死!”

“活见鬼!”诗人说。

克洛班毫不介意地又说:“只是,可以待会儿再吊,仪式搞隆重些,由老实的巴黎城出钱,使用漂亮的石头绞刑架,派正派人把你吊起来。这当然对你是很大的安慰。”

“但愿如您所说,”格兰古瓦回答。

“还有别的好处哩。作为自由市民,你无需给清洁费、穷苦捐、灯笼税,而巴黎一般市民是必须出这些钱的。”

“但愿如此,”诗人说,“我就当无赖汉,黑话分子,自由市民,加入好汉帮,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其实我早就是,屠纳王陛下,因为我是哲学家:et onia philophia,ones philophontentur(75),您知道。”

(75)拉丁文,哲学中包含一切,一切人都包括在哲学家中。

屠纳王皱皱眉头,说道:

“你把我看成了什么,朋友?你这是说的什么匈牙利犹太人的黑话?我可不是希伯来人。做强盗,就不当犹太人。我甚至不偷盗了,我早已超过了,我现在杀人。割喉管,干;割钱包,不干!”

他越说越生气,这篇短短的演说也就越来越断断续续,格兰古瓦好不容易才插进话去表示抱歉:“请原谅,陛下,这不是希伯来文,是拉丁文。”

克洛班勃然大怒,叫道:“我告诉你,我不是犹太人,我要把你吊死,犹太人的肚子!还有站在你身边的那个犹大,那个卖劣货的小鬼头,我真希望看见他多咱给钉死在柜台上,就跟一枚假钱似的,他本来就是假钱嘛!”

他边说,边指着那个满脸胡子的小个子匈牙利犹太人,就是先前对格兰古瓦说facitote caritate的那个人。他听不懂其他语言,只好干瞪眼,瞅着屠纳王这样大发雷霆。

克洛班陛下终于平静下来,又对诗人说:

“小子!这么说,你愿意当无赖汉?”

“当然!”诗人回说。

“光是愿意还不行,”乖戾的克洛班又说,“愿意,并不能给汤里增加一丝一毫佐料,只是对进天堂有点用处;而天堂和黑话帮是两码事。要想吸收进黑话帮,你得证明自己不是窝囊废,为此你得摸假人的钱包。”

格兰古瓦说:“您要我摸什么都行呀!”

克洛班手一挥,几个偷儿离队而出,不一会就回来了,搬来两根桩子,下端都装着一个木头十字架,这样埋在地里才好生根,两边上端之间绑上一根横梁,于是,一个可以移动的非常出色的绞刑架就制作成功了。格兰古瓦看见一眨眼的工夫就在他面前竖好了,不由得十分满意。什么都齐全,甚至绞索也不缺:它正在横梁下面以优美的姿态晃来晃去。

“他们还要搞到哪一步呢?”格兰古瓦心里纳闷,有点着急。恰好这时听见一阵铃响,他也就不必再着急了:原来搬来了一个假人,无赖汉们用绳索捆住它的脖子,把它吊了起来。这玩艺儿有点像吓唬麻雀的稻草人,它穿着红衣服,身上尽是大小铃铛,就是给十只加斯第骡子(76)披挂也够用了。这无数的铃铛随着吊索的摆动,响了好一阵子,然后声音渐渐小下去,终于没有了声息,同时那个假人也寂然不动了:顺从了那已经取代滴漏计和沙时计的钟摆的规律。

(76)加斯第是西班牙的区划名。西班牙人喜欢赶骡子,铃铛挂得很多。

于是,克洛班指指假人脚下的一只歪歪倒倒的破旧小凳子,对格兰古瓦说:“站上去!”

“要死呀!”格兰古瓦表示反对:“我会把脖子摔折的。您这个凳子的脚就跟马西雅的六八诗格一样跛,一只六韵脚,另一只八韵脚(77)。”

(77)马西雅(43—104),拉丁诗人。六八诗格是一种“跛韵”,因为一行是六韵脚的,下一行就是八韵脚的。

“上去!”克洛班又说。

格兰古瓦站上去,脑袋晃动,手臂摇摆,才保持了平衡。

屠纳王又说:“现在,你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

格兰古瓦说:“陛下,这么说,您是一定要我摔折胳臂、扭断腿啰?”

克洛班摇摇头,说道:

“你听着,朋友,你太啰嗦了。两句话就给你说清楚了。你照我说的踮着脚站,这样才够得着假人的衣服口袋,你就掏他的衣兜,掏出里面的一个钱包。你做到了,而且听不见铃响,就合格了,那就收你为无赖汉。今后就只用揍你八天了。”

“上帝的肚子!我尽力而为吧。要是碰响了铃铛呢?”

“那就吊死你。听明白了吗?”

“一点也不明白,”格兰古瓦答道。

“你再听一遍。要你摸假人的衣袋,把他的钱包掏出来,只要有一声铃响,就把你吊死,明白了吗?”

“是啰,”格兰古瓦说,“我明白了。还有呢?”

“你要是掏出钱包,我们听不见铃响,就收你为无赖汉,然后就连续揍你八天。现在你明白了吧?”

“不,陛下,还是不明白。能占到什么便宜呢?一种情况是吊死,另一种情况是挨揍……”

“还当无赖汉,”克洛班说,“当无赖汉!这还不上算么?揍你是为你好,让你经得起打。”

“太谢谢了,”诗人回说。

“行了,快点!”王上用脚敲击酒桶,敲大鼓似的,“蓬蓬”响。他说:“快摸,快干快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只要听见一声铃响,就该你去代替假人。”

对克洛班的话,那一大帮子黑话分子大为喝彩。他们围着绞刑架站成一圈,毫不怜悯地哈哈大笑,于是格兰古瓦明白了:他使他们太高兴了,因而不能不对他们恐惧万分。所以,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只能心存侥幸,指望自己被强迫干的那个可怕动作能够顺利做到。他决心冒险一试,当然难免先对他要偷的那个假人热诚祈祷一番,因为它或许比无赖汉们容易受感动哩。那无数的铃铛有着无数的小铜舌,在他看来,就像毒蛇张开大口,随时要嘶嘶发声,咬他。

他心中暗想:“啊!我的性命难道就取决于这些铃铛中间的任何一个稍稍抖动一下吗?”他合起双手,默祷:“啊,小铃铛呀!你别响!小铃铛呀,你别晃!小铃铛呀,你别颤抖!”

他再次企图打动特鲁伊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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