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2)
“总之,就是为了搅乱侦查喽。”
“就是这个意思。”
我拿起床边的电话机,按下几个号码键,不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手机屏,挂断了电话。
“你在干什么?”
“确认是否显示电话号码。没关系,你就这样打吧。”我把电话机推到树理那边。
她双手抱胸盯着电话机,舔着嘴唇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不一定是我爸爸接电话啊。”
“我认为会是你爸爸接电话,如果不是,让他们马上叫葛城先生听电话。但是,只等十秒钟,你跟对方说明这一点。如果超过十秒钟就挂电话。”
“我想爸爸一定问我很多呢。”
“是啊,但没有讲多余话的时间。就说不能回答问题,你只要念这里写的话就可以了。”
“明白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然后又睁开了眼睛,“我试试。”
我用手指着电话机。
树理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之后,把手伸向了话筒。
她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号码。此时此刻,我的心跳也开始加快起来。到底有没有漏洞?我不禁再次确认起来。
树理的耳朵和话筒之间传来电话铃声。响了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谁的声音?是不是葛城胜俊还不知道。
“啊?爸爸?是我啊,我是树理。”她看着我写的字条说道。
对方很激动地滔滔不绝起来,连我都听得到。树理露出困惑的表情,吸了口气。
“对不起,没有慢慢聊的时间。你知道吧,我不是一个人……这样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总之,你先听我说,没时间了。”
我盯着手表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五秒。
“我很安全的。请放心,他们说只要拿到钱就让我回家……啊,对不起。已经到时间了。”
我把手指放在通话键上,正在想两秒钟内切断电话的一瞬,远处突然传来汽笛声。之后,我立刻切断了电话。
“干得好!”我握起拳头挥了挥,激动地站了起来。关上窗之后,我回过头看着树理,“运气在我们这边,汽笛响的时间刚刚好。”
树理的样子有点儿奇怪,她似乎感觉到寒意,缩起背来。
“怎么了?”我坐在她旁边,发觉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我正想问她是不是还好的时候,她忽然抱住了我。
“到底做了……无法回头了……”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膛轻声说着。
“怕了吧?”
树理没有回答,只是这样一动不动。我能感受到她身体阵阵细微的颤抖。
“当然了,”我说,“我们做的不是一般的事情,一般的人也做不了,因此得到的成果也不小。”
树理轻轻点头,抬头看着我,眼睛湿湿的。
没想到,从未预期过的感情突然在我体内膨胀,也可以说是冲动。迄今为止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准确地说,是没敢意识且努力无视的某些东西——在我心中摇荡。
我不由自主地用力地抱着树理,她似乎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我。
我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想法,这当中有不少是考虑如何做才对我更有利。如果两个人的关系进一步加深,会推动计划更好地进行吧。
我放松了我的臂弯,树理离开了我的怀抱。我想做的不是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所做的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游戏。
“总之,先离开这里。我想应该不会被反侦查到,但此地不宜久留。”
树理沉默着点点头。
回到车上,我发动了引擎,正打算出发,树理突然说:“等一下。”
我踩了刹车。
“我有个愿望。”
“什么?”
“这附近有个我想去的地方……”
“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是我喜欢的地方……以前,死去的母亲曾带我来过的地方。我想平静一下……拜托了。”
看到树理双手合十拜托我,我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女孩会有这样的心思。
“远吗?”
“不远。”
“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没关系的。开车去不算远。”
“嗯。”我松开刹车,车子开始慢慢启动,“你认识路吗?”
“嗯,大概吧。”
我叹了口气,“那你来指路吧。”
“明白。先回到原路。”
“ok”我踩了加速器转向。
按照树理的指示,我们继续走国道。不一会儿,驶上了沿海的公路。左边是海,右边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过了一会儿,树理说右转。转了方向盘之后,路的坡度变得陡了。
“这么爬坡,这个方向没错吧?”
“没错。”树理用自信的口吻回答。
这段路上住家越来越少,周围的遮挡物也渐渐变少,好像就要看到地平线了。似乎爬完坡了,道路越来越平坦。
“就在这附近停车吧。”
我踩下了刹车,周围黑漆漆的。这应该是个前后都不会来车的地方,不过,我还是靠着道路的一侧停下了车。
“喂,”树理看着我,指了指车顶,“这个,能打开吗?”
“在这个地方吗?”
“在这个地方才要打开啊。”
我有点迷惑,但还是按了打开车篷的按钮,车篷静静地向后降下。微凉的风吹在脸上,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味。
“快看,很美啊!”树理抬头望着夜空,兴奋地用食指指着。
“哈哈!”我发出傻傻的声音。好美的夜空,无比广阔、无比漆黑的夜幕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相当完美的一幕。盯着如此美丽的夜空,感觉自己都要被吸进去了。
“虽然是句老套的话……”
说到这儿,树理一语中的地说:“拜托,别说好像天文馆。”
我仰着头苦笑着,的确不要使用这种形容为妙。
“我对星座几乎一无所知,有点儿遗憾。”
“我只知道猎户座。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伸展双手深呼吸,“心情真好。感觉好像不是日本。”
我又重新看了看四周,山丘正沉浸在淡淡的夜色之中,向前延展的好像是不知种了什么的耕田。
“海在哪边?”也不是很想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这边、那边,从这里过去都是海!”树理指着三个方向,“这里是三浦半岛[1]的顶端啊。”
我点了点头。这是我一路开过来的感觉,她说的没错。
“那么,你的心情平静了吗?”
“嗯,谢谢。”我看见树理在微笑,眼睛眨了两下,“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这次又是什么?”
“刚才你想要抱我吧?”
我一时间停住了呼吸,避开她的目光,慢慢地说:“抱过来的是你吧?”
“不是这个意思……”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我没有回答。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动了一下手指。
“为什么停了?因为在哪里待久了不安全?如果是这样,那要是有时间,你就会做了?”
我听到她好像耳语一样不停地问着我那些我想都没想到的问题。
“那我要问问你,”我把脸转向她,嘴角浮出笑意,“你为什么要抱我?给家里打电话感觉害怕了吗?我对你来说只是同伙吧。”
树理低下头,又抬起眼来看着我。
“我想要相信你。因为现在,我能依赖的只有你了。”
她眼睛里透露出的真诚迷惑了我。刚刚在情人旅馆里滋生的念头,又在我内心扩散开来。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说。
她微张双唇,一副想要发问的样子。这个表情是她从未表现过的幼稚。
“恐怖分子和人质长时间在一起,两者之间产生了连带感情,变成无论哪一方都不愿事情早点儿结束。这种心理被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就是人质情结,在007的电影里提到过。”
“我不是人质,你也不是恐怖分子啊。”
“一样的,同样是在异常情况下被隔离的状况。虽然是假绑架,但从期待人质与赎金顺利交换这一点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恐怖分子与人质的关系是一样的。”
树理点点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
“人质与恐怖分子之间产生的连带感,原本就是不必要的,可以说是不自然的。这和我们的情况不同。”
我舔了一下嘴唇,然后轻轻点着头说:“连带感是必要的。”
“是吧?所以我要确认,我与你的连带感。”
树理的眼神让我无法逃脱。
我捧过她的脸,以唇相对。在吻她之前,我确认她是闭上了眼睛的……
这就是顺势而为。唇吻继而舌吻,她没有抵抗我摸着她的胸,这样下来,我又把手伸入她的内裤。
我想换个地方,可是没有机会说。我担心我说了之后,她就没兴致了。我贪恋着她的嘴唇,这也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症状吧。跟家里打电话和父亲说话,在树理的心中发生了某种破坏作用,因此她被不安侵袭着,也因此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很重要——这是一种惴惴不安。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儿?爱这个女孩吗?怎么会?我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我对她的关心并不是出于爱,也完全没有在一起的理由。只是因为对方是年轻的女孩,才会有自然的性冲动。我明知道这样很愚蠢,是不该有的态度,到最后都不应该表现出来的……
但是,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也不是不欢迎。对我来说,也和她一样想要安心。要完成这场大游戏,我们之间需要绝对的信任。男女之间想要确立信任,或许肉体上的联系是不可缺的。极端地说,也可能是错觉。是一时兴起、是爱情假象——“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原本如此。
树理拿出不知从哪里搞到的安全套时,我多少还是有点儿吃惊。可能是从刚才的情人旅馆带出来的,她这么做说明她期待着这种事情:为了加深连带感而有肉体关系,对她来说也许是个标准流程。
在狭小的车里我们合二为一,互相刺激着对方的黏膜。在我看来,树理对于性爱很在行,很了解怎么获得快感的方法。
完事之后,树理说要丢垃圾而下了车,但没有立刻回来,我穿上裤子开了车门。
她在不远处伫立着。
我在她背后叫她:“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看看风景。”
她看着远处,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海。
看着远处,突然看到一个东西,我不禁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为什么笑?”
“看到了吗?那里有地藏菩萨像。”
她回头去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呢,我都没注意。”
“你之前还说,这里不像日本。”
“是啊,”树理的目光柔和起来。然后,她拉着我的手说,“觉得有点儿冷了,回去吧。”
“好。”我点点头,又一次吻了她。
[1] 位于神奈川县的东南部,是东京湾和相模湾的分界线,距离东京、横滨、川崎等大都市很近,海边度假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