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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泰山之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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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涛哈哈笑道:“幸亏你接连两次阻我出手,否则我可要得罪了这位孟兄了。孟兄,请你恕我道才误会,冒犯虎威。”

孟元超这才知道牟宗涛刚才已经向两个方向连发“暗箭”,i射向自己这边的“暗箭”是金逐流以绝顶内功,出手拨歪了的。他刚才削断了牟宗涛的几枝树箭,受他劲力所震,虎口兀是有点隐隐作痛,不禁心中骇然,想道:“金大侠号称天下武功第一,果然名不虚传,他救了我,我还不知,唉,我从前真是坐井观天,不知天下之大,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高明的能手,金大侠的武功固然远远非我所及,即如牟宗涛这样的本领,我再练十年,只怕也还是比不上他。”

牟宗涛与孟元超寒暄过后,又道:“我对小金川方面的义军人物仰慕已久,难得孟兄到来,令敝寨增光不少。以后还得请孟兄多多指教。”

林无双一直插不进口,心中忽地感到一片茫然。

这几年来,她常常在想,若然见着表兄,将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小时候那段“朦胧的爱情”虽然早已幻灭,但儿时的游伴,一旦重逢,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吧。

他会喜欢得跳起来叫我的小名还是意外的相逢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然呆了他会提起多少儿时的旧事他会诉说多少别后的惦记。

牟宗涛只顾和孟元超谈论即将来临的盛会,不错,他有着不能自制的兴奋之情,但这兴奋之情,却是为了这样一位名闻江湖的年少英雄,义军中的一个重要的人物的光临而发。并不是为了他的表妹。

还有就是和金逐流谈论那个来去无踪的怪客,以至今他在兴奋之中透露出几分可以令人觉察的惊惶。

“惊惶”与“惊奇”有时是会令旁人不易分别的,但不管是“惊惶”也好,是“惊奇”也好,林无双心里明白,都不是为了她!

除了初见面时那片刻的惊奇之外,他的表哥竟好似忽略了她的存在了!

许多美丽的幻想像肥皂泡一样的破灭,林无双不禁感到一片茫然了。

倒是金逐流首先发觉冷落了她,霍然一省,笑道:“牟兄,你想不到会见着表妹吧,说真个的,我也想不到无双会来呢。”

金逐流倒确实是为了林无双的来到而惊奇的,他初时还有点担心,恐怕他们两个相见之后,会触动林无双心上的创伤。林无双外表的平静,颇出他意料之外。

“红英的主张不错,看来她这移花接木之计已是得到成功,无双亦是情有所属了。”金逐流心想。

他不知道孟元超和林无双是刚在山下相逢的,只道他们是苏州相识之后就一路同来。因此当他看见林无双默默的跟在孟元超的身边,心上的一块石头就放了下来,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了。

牟宗涛霍然一省,说道:“无双,咱们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你都长得这么高了。你见着表嫂了吗”

林无双道:“见着了,表兄,恭喜你啊!”

牟宗涛道:“待你表嫂回来,咱们再叙叙家常。这两天我比较忙些。”

林无双淡淡说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你尽管忙你的事情,不用和我客气。”

她口说不是“外人”,心中却感到表哥好像是外人了。

雨收云散,天朗气清。牟宗涛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继续登山的路程。过了险峻的“十八盘”,就是泰山最后的一重门户“南天门”了,刚劲的西北风从南天门的门洞中吹出来,山风振衣,令人颇有飘然欲举之感。

出了南天门,往下眺望,眼前一片奇景:举目所及,平原无际,远处有一条闪动微亮的翠带,那便是数百里外的东海了。林无双胸襟一畅,笑道:“孟大哥,现在才真是一览众山小了。”

金逐流道:“明天你们起个早,在泰山上看日出,那更是奇景呢!”

林无双道:“是么那么明天你来叫我。”

金逐流道:“明天我恐怕要下山去接陈光照、陈光世两兄弟,他们姑苏陈家和我是世交。你叫孟大哥陪你去吧。”

牟宗涛却是如有所触,半晌说道:“一览众山小,杜老此诗真是令人脚襟开阔。我想此次天下英雄在泰山相会,若是有人能够领袖群雄,作番事业,倒也可以媲美泰山呢!”。金逐流笑道:“我但愿纵游山水之间,可没这样的雄心,只有期望于你牟兄了。”

牟宗涛道:“金兄说笑了。我只求做个一派的掌门,于愿已足。”话虽如此,但连林无双也听得出来,他实是雄心不小。

从“南天门”上去,到了“玉皇顶”,已是泰山的最高处了。玉皇顶上有座玉皇庙,给牟宗涛借了来招待宾客,周围还有许多新搭的木屋,准备给各派的门人弟子住宿。

牟宗涛给林无双安排了住所,是庙中后进的一间雅致的小房子,本来是准备给江海天的夫人住的,江夫人已知是不会来了,是以就给了林无双。牟宗涛带她进了房间,忽道:“表妹,你今晚睡得早么“林无双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事”牟宗涛道:“没什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但恐要到晚上才有空闲。”林无双道:“也好。但到了二更,我可就要睡了。”

牟宗涛笑道:“当然,若是过了二更,我也不会来了。”

到了二更时分,却不见表兄来到。林无双正自胡思乱想,不知表兄要和她说些什么,忽听得“吱吱”的叫声,林无双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只见圄中有一只十分可爱的小鸟,羽毛碧绿,长啄却似晶莹的一条红珊瑚。

说也奇怪,这翠鸟好似懂得人性似的,知道林无双喜欢它,林无双看它,它也侧着头看着林无双。

林无双童心忽起,走过去要捉它,小鸟从窗口飞出,却又停在树上,只朝着她叫。

本来小鸟在晚间是不会飞出来的,林无双觉得奇怪,笑道:“你是有意来和我交朋友的么”说着便追出去。

林无双放轻脚步,走到树下,施展“一鹤冲霄”的轻功,抓那只停在树上的翠鸟。树枝一颤,翠鸟已是给她吓得飞起。

林无双笑道:“小鸟小鸟,别慌别怕,我只是想和你作个伴。”

说也奇怪,这小鸟真的就好像懂她的话似的,绕树三匝,缓缓又飞到她的头上盘旋。

林无双抓不着它,又舍不得用石子将它打落,笑道:“你若是喜欢我,你就自己下来吧。”

这次小鸟可不听她的话了,在她头上盘旋一会,又缓缓向前飞去,飞了一会,却又在前面的一棵松树上停下来。

林无双童心未脱,给它逗得心痒难熬,笑道:“且看你把我引到哪儿”

不知不觉进了密林深处,那只翠鸟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林无双忽然想起儿时和表兄爬树捉鸟的情景,不禁哑然失意,心道:“刚才若是给表哥看见,不知他会笑话我么唉!他现在只想做个媲美泰山的英雄,哪里还会记得小时候这些胡闹的事情”

月色朦胧,星河黯淡,泰山群峰在夜间更显得庄严肃穆。而对肃穆的群峰,心灵都好像在“净化”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幽美的感觉。

林无双心道:“反正我回去也是睡不着觉了,不如在这里多坐一会。”

静夜幽林,林无双坐在树下冥思默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似乎有人走来。

林无双给脚步声惊起,凝神望去,只见有两个背影正在那边的山坳走过。

虽然只是见着背影,她却已可以认得出其中一个是她的表哥。

另外上个人穿着一身黑色衣裤,头戴一顶阔边的毡帽,林无双可就不知是什么人了。

山风正向着她这边吹来,林无双隐约听得表哥说道:“过了山坳,有一条小路下山。”那人说道:“我知道,牟兄,你请回吧!”牟宗涛道:“我再送你一程。”说到这里,两人已穿过山坳,背影不见,话声也听不见了。

林无双有点奇怪,心里想道:“这人难道不是表哥邀来观礼的客人么后天就是本门的开宗大典,为什么他不待这百载难逢的盛会过后才走要走也该在白天光明正大的走才是,却又为何要在这深夜里悄悄离开。”

林无双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起尉迟炯和她说过的那件事情,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难道这个客人竟是那一方面派来的见不得光的密使”林无双蓦地想起尉迟炯所说的那件事情,他说他曾经在御林军统领北宫望的家中,见着牟宗涛派来的密使“那么礼尚往来,说不定,说不定……”林无双不敢往下再想了。

毕竟她还是相信她表哥,呆了一会,便又想道:“不会的,不会的,表哥正要开宗立派,结交天下英豪,他怎能与清廷密使私自往来,不怕身败名裂么我这是瞎猜疑了!”想至此处,不禁有了几分内疚的心情,尽量回忆牟宗涛对她的好处。

心潮起伏,不知怎的,她的思路突然转到了孟元超的身上来。“孟大哥是个极有见识的人,可惜这件事情我却不敢跟他商量。”

她又想道:“表哥今晚和我的约会大概是取消的了,我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准备明天一早孟大哥来邀我去玉皇顶看日出吧。嗯,他现在一定是在梦中,想不到我却在这里观赏泰山的夜景”

林无双没有猜对,她以为孟元超还在梦中,殊不知孟元超此际也是在这山上,与她所在之处不过隔着一个山坳。

这一晚孟元超也是和林无双一样,浮想连翩,心事如潮,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约莫三更时分,忽似听得有衣襟带风之声从瓦背掠过。孟元超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一听就知是有夜行人出没。不禁吃了一惊,心头好生骇异。

“天下英雄在此聚会,难道竟有夜行人敢来窥探但若是自己人的话,他又何必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分悄悄出来”

时机稍纵即逝,孟元超无暇细思,立即披衣而起,跑出去追踪这夜行人。

月色朦胧,那条黑影向西北方奔去,转瞬间已是没入林中。

孟元超暗自思量:“倘若是侠义道的前辈高人给他发觉我在追踪,可是不好意思。”于是借物障形,蹑手蹑脚,跟着进去。

忽听得有人说道:“牟宗涛虽然不能尽如我们所愿,但他已是答应决计不会与我们为难的了。四海神龙这老头子明天上山,你可得好好演一出戏。”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事实上他是在同伴的耳边私语的,只因孟元超练过伏地听声的本领,是以仍然能够每一个字都听见了。

“咦,这人的声音好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见过的”孟元超不禁大为诧异了。

另一个人低声说道:“石大人,你放心。我胸口的掌印未褪色呢,那老头儿一定相信我的。”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带有浓重的蓟北乡音,“石”字和“叶”字很是相似的。

孟元超隐约听得“石大人”三字,心头一动,蓦地想了起来,“石大人敢情就是那什么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朝玑,怪不得我觉得他声音好熟!”

石朝玑就是孟元超在路上碰上的那个冒充药材商人的黑衣汉子,他颠倒是非,把尉迟炯说成是清廷的鹰爪,而自己则是与小金川的义军有过来往,因而受到鹰爪追踪的人。害得孟元超和尉迟炯打了一架。

御林军的副统领竟会混在天下英雄之中,来到泰山,参加盛会,而且还与这次盛会的主人牟宗涛有所密商。对孟元超来说,这当真是不敢想象的事了!

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孟元超仗着“伏地听声”的本领偷听,虽然听得见,但却不是十分清楚。是以孟元超也就不禁自己怀疑起来:当真是石朝玑么

孟元超心里想道:“这人说的不知是石大人还是叶大人若然是我听错,我可不该乱起疑心!”

月色朦胧,密林深处,更为幽暗,孟元超想要揭开那人的庐山真相,只好冒险走近一些。

不知是否那人发觉暗中有人,突然就加快脚步跑了。孟元超正来到山坳高处,居高临下,隐约看得见那人的背影,果然像是那天晚上,他所见的那个黑衣汉子,而且装束也很相似,一样的黑色衣裳,一样是头上戴着顶阔边毡帽。

孟元超大惊之下,不顾一切就追下去。就在此时,忽觉微风飒然,另一个人已然袭到!

孟元超反手一掌,那人功力似不及他,轻轻“哼”了一声,骂道:“好大胆的奸细!”身形一个盘旋,闪电般的一口气攻了六六三十六掌。

掌法飘忽不定,掌力又是刚柔及济,忽如狂涛骤至,忽如柳絮轻扬,孟元超从宋见过这套掌法,一时间竟然给他弄得眼花撩乱!

孟元超使开雄浑的掌力,把他逼出一丈开外,看清楚了,不觉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元超在金逐流家中所见过的那个杨牧!

当时孟元超是和六合帮的副舵主秦冲在客厅里说话,另一位副舵主李敦替金夫人送客,和这个杨牧从客厅外面的院子经过的。因此,他是见着了杨牧,杨牧却未曾见着他。

孟元超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见着云紫萝的丈夫,这霎那间不觉呆了。

杨牧趁此时机,猛扑过来,孟元超冷不及防,给他打了一掌,仗着内功深湛,虽然觉得很痛,却也没有受伤。但这一掌印把他打醒了。

孟元超连忙斜跃丈许,叫道:“住手,住手,你可是蓟州杨牧么”

杨牧怔了一怔,喝道:“你是谁”

孟元超霍然一省,心里想道:“杨牧正在四处乱造谣言,说我拐带了他妻子,我若表明身份,只怕更是难缠!”

杨牧一怔之后,也是突然省起,心里想道:“我和石朝玑的说话,恐怕已给这厮偷听去了,管他是谁,杀之灭口可也!”

孟元超心里想道:“我若伤了他,可是对紫萝不住。”可是杨牧又不给他以解释的机会,攻得越来越紧。孟元超不敢伤他,只有招架的份儿。一口气都几乎透不过来,当然更不能够从容说话了。

林无双在幽林里独自排徊,心乱如麻,正想回去睡觉,忽听得树叶沙沙作响,出现了一个人,林无双吃了一惊,叫道:“表哥,是你!”

牟宗涛也好像吃了一惊,同时叫道:“无双表妹,原来是你!”

月色朦胧之下,牟宗涛的面色显得似乎分外铁青,两道冷冷的目光盯着林无双。不知怎的,林无双忽然觉得表哥有点可怕!

牟宗涛走了走神,说道:“无双,你为什么不睡觉,却在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到这林子里来!”

林无双本来想说:“你为什么也是半夜三更出来送客”可是这霎那间,她突然觉得表哥很是陌生,很是可怕,这话终于咽了下去,没说出来。

“你不是说来找我的呜我等不见你,睡不着觉,出来走走。嗯,泰山的夜色,可是比白天还亮呢!”林无双不惯作伪,说话的声音,不觉也有些颤抖。

幸亏牟宗涛没有觉察,笑道:“你还是小时候的脾气,喜欢在黑夜里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无双涩声说道:“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

牟宗涛似乎忽地想起一事,说道:“咱们先别谈小时候的事情。你刚才说什么,说是一直等不着我,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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