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麦当劳,命令与征服 · 二(1/2)
“好,我问你,你和兽哥哥比,你的优势是什么?兽哥哥的优势是什么?你的优势是,你距离小红更近,你睡的床就在小红睡的床几百米之外。你和小红有更多共同语言,你们都要面对《内科学》考试。你更清纯,更青春,兽哥哥太套路了,小红是有慧根的人,或许会看得出来,不被他迷惑。你有时间优势,兽哥哥是商人,重利轻别离,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泡小红。你是美国人,如果小红想在美国当医生,你可以让小红梦想的实现,缩短至少五六年。”辛夷分析。
在辛夷没完没了之前,我打断辛夷,我看着小白的眼睛,我问:“小红是个好姑娘,是我们自己人。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严肃回答。”
“我一直就没笑,辛夷在笑。”小白说。
我问:“你真喜欢小红?”
“喜欢。”
“你把小红看得很重要?”
“重要。比《内科学》重要,比我自己重要。我愿意把小红当成我的世界观,人生观。”
“不追小红,你能睡着觉吗?”
“睡不着。”
“好,中文里这叫冤家,还有个成语叫冤家路窄。我分析不出那么多东西,我要是你,做到一条,对小红好,往死了对她好,比其他人对她好,浓一百倍,其他人包括兽哥哥和她妈和她爸。兽哥哥每天想小红半小时,你就每天想小红五十小时,兽哥哥每月给小红买一件东西,你就每月给小红买一百件。不在钱多少,在心意。”我对小白说,然后喝完最后一麦管橙汁,赶回妇科肿瘤实验室,继续尝试原位杂交法测细胞凋亡相关基因rna的方法。rna降解酶防不胜防,头痛。
小红说:“《内科学》考试之后,请你们仨到我们家吃饭。”
小白没说话。
我们仨那次麦当劳会议之后,没看出什么动静,小白只是更加沉默。我们四个人还是经常呈菱形战阵在夏利出租车能到达的北京疆土游荡,吃物超所值的大小馆子。我和辛夷都没催小白,辛夷说,要是小白和小红两个人好了,我们俩就多余了。要是没好上,小红和小白中一定有一个不能再和我们混了。总之,四个人不能再在一起了,夏利车坐着宽敞了。我,靠!
小白很少在他北方饭店的房间里呆了,总是泡在我们这两三个宿舍,没日没夜地打《命令与征服》。我们宿舍本来有一台组装的超级烂电脑,除了cpu是原装奔腾的,其他零件都是在城市化过程中失去土地的海淀农民纯手工制作的,开机两个小时,机箱就热得烫手,打到半夜的时候,辛夷经常放铝皮饭盒在上面,热他晚饭剩下的包子当夜宵,包子皮微微焦黄,但是不会糊,后来去了上海我才知道,这叫生煎。辛夷说,比军训时侯整个二十四中队的锅炉还好用。辛夷在上面烤过割麦子打死的野蛇,一个小铝饭盒,均匀撒盐,加一点姜丝和葱末儿,锅炉是水暖型,烤不出脆皮。电脑是我们七八个人凑的钱,海龙电脑城组装的,黄芪和我骑学校食堂的平板三轮车拉回来的。机箱过热,找奸商理论,奸商说,你们三千块钱要配出ib主打机器的配置,热点就忍忍吧,冬天给暖气助力,夏天?夏天,你们要不去隔壁买台电扇,一百多,能摇头,还有时间显示,合起来三千一百块钱,比ibateway原装电脑过来,我和他一起做了一根伪调制解调线,把两台电脑连起来,联网打《命令与征服》。那根伪调制解调线足足有十五米长,我和小白买了两个合适的接头和一根含三根线的电缆,将第一个接口的输出(第二针)和第二个接口的输入(第三针)连接,将第二个接口的输出(第二针)和第一个接口的输入(第三针)连接,保证输出、输入交叉,最后将两个接口的地线(第七针)连接,大功即告成。人和人斗,比人和机器斗好玩太多,没有比人更坏的了,那种把沙包堆到敌人家门口然后安上炮台的攻关密技由于敌人是真人而变得滑稽可笑。换人,不歇机器,输了的人下去,换下一个排在最前面的人,如同小学时候在水泥台子周围排队打乒乓球。小白太强了,打败了我们所有人,霸占机器成为机霸。我十五分钟就被小白夺了军旗,不服,说,是因为小白用原装美国机器。小白没说话,起身,移动到烧包组装机,坐下,右手已经僵直成鼠标形状,“再来”。十五分钟后,小白又夺了我的军旗。小白基本不睡觉,偶尔喝水,实在打不动又输不了,就自动让位,上七楼自习室复习《内科学》,看他爸爸给他邮寄过来的原版《希氏内科学》(cecil textbook of dice),一等一的印刷,上下册,十多斤重,纸又白又硬。小白看三分钟睡着,头倒在摊开的《希氏内科学》左侧,占不到一半的面积,口水缓缓从嘴角流到摊开的《希氏内科学》右侧,右侧的页面着水鼓起,呈现清晰的脉络。我偶尔想,世界的秩序是如何形成的,局部小世界的秩序是如何形成的。如果医学院不考《内科学》而是考《命令与征服》,小白就是老大了,如果世界考评男人不是按照钱财、学历、相貌,而是靠在命令与征服中夺旗的本领,小白就是极品了,想睡谁就睡谁,当然也包括小红。
辛夷问小红:“为什么请我们仨去你家吃饭啊?”
我说:“请吃饭还用问为什么?我去。你不去我吃双份,小白不去我吃三份。”
小白说:“我去。”
辛夷说:“我去。”
小红家在西北二环路边上,和jj迪厅很近。《内科学》考完,我们四个蹿出室温三十度以上的老楼二一零教室,搭上一个夏利车,杀进北京干冷的冬天。小白还是穿着大裤衩子和圆领衫,外面裹个羽绒服,厚棉袜子和耐克篮球鞋,袜子和裤头之间露出体毛。但是头发好像昨天剃过,明显簇新的痕迹,还上了些发胶之类的东西。辛夷还是穿着他的作训服,头发乱蓬蓬的。
老板儿楼,三楼,大三室一厅,小红有个妹妹,姐妹两个一间,小红妈妈和小红爸爸一间,第三间当客厅。小红妹妹开的门,比小红高,比小红壮实,比小红眼睛大,胸没小红的大得那么突兀。小红妹妹的大眼睛探照灯一样飞快扫了一遍我们三个,对小红说:“姐,今天有人送我巧克力,真恶心。”辛夷接话茬:“就是,真恶心,吐他一脸口水。”小红父母已经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我们一起叫:“伯父,伯母。”小红父母说:“好,好,快进来坐,外面冷吧?”
没进父母的房间,隐约看到都是公家发的家具,带公家编号的铭牌,实木,厚重粗大,没见到什么书。我们把外衣堆在小红房间的写字台上,写字台上还有一张小红中学时候的照片,双奶裹在皮夹克里,比较胖,梳个辫子,一个健康的好孩子沐浴在那时候祖国的阳光里。
“小时候照的,挺傻的。”小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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