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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们自己 杜阿 ·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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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阿(3)

杜阿发现自己正向长老洞穴游去。现在太阳已经落下,她得找点事做。她可不想早早回到家里,忍受崔特那些蛮横无理的要求,还有奥登那些敷衍了事的劝告。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些缺点也正是他们各自的魅力所在。

很久以前她就有这种感觉,从她小时候一直到现在,而且她也并不想掩饰。其实从道理上讲,一个情者不会感觉到异性的这些魅力。一般来说,情者在小时候还是有可能感受到的——杜阿现在已经明显长大,太成熟了——在长大以后,这种情愫就会迅速消退;即使消退得不够快,周围的环境也不会允许她们表现出来。

当杜阿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显现出一种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她总是满怀兴趣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太阳,看着洞穴——看着所有的一切——直到她的抚育者父亲说:“你真是个怪孩子,杜阿,我的宝贝。你真是个好玩的小情者。长大以后,你会变成啥样呢?”

起初她对此并没有确切的概念,她只是想知道一些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又有什么好玩的?很快,她就发现了,她的抚育者父亲不能给她解答这些问题。有一次她去问自己的理者父亲,可是他完全不像抚育者父亲那么温柔。他厉声喝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杜阿?”他看上去很可怕,好像杜阿犯了什么错,他要追究到底。

她吓得跑开了,以后再没问过他。永恒的终结小说

可是后来有一天,其他同龄的小情者们都开始叫她“左情者”,因为那天她给她们讲了一些东西——现在她已经忘了是什么——总之是一些在当时的她看来很平常的东西。听到这个绰号,杜阿感到心里很难过,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她去问自己的理者哥哥,左情者是什么意思。他退缩着,看上去很尴尬——明显很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其实很明显,他一定知道。

仔细考虑过以后,她去找自己的抚育者父亲,直接问道:“爸爸,我是个左情者吗?”

他回答:“谁这么叫你,杜阿?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她飘到他的身边,靠在他的怀中,默默想了一阵,然后问道:“这是说我不好吗?”

他只是回答:“长大以后就没事了。”然后他故意把身体膨胀起来,把她的身体挤到外面,来回摆动,这是她平时最喜欢的游戏。不过那个时候,她却提不起兴致来。她很清楚父亲根本没有回答她。她心事重重地向外游去,盘算着父亲的那句话,“长大以后就没事了”,这么说她现在是有事,可那又是什么事呢?

即使在那时,在情者中间,她就几乎没有一个朋友。她们都喜欢扎成一堆唧唧喳喳,傻笑不停;而她喜欢在碎石堆上飘过,感受那粗糙而未经雕饰的美。不过,也有个别小情者对她比较友善,那都是脾气很好的人。比如多瑞尔,虽然跟其他情者一样傻,不过有时候她说话还是挺有趣的。(多瑞尔长大以后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其中抚育者是杜阿的哥哥,年轻的理者来自另外的洞穴区,说实话杜阿不是很喜欢这家伙。多瑞尔曾经很利索地连续生下小理者、小抚育者,小情者不久也降生了。她也对孩子十分关心,好像家里有两个抚育者一样,杜阿甚至怀疑,她家三个人是不是还能交媾……同时,崔特还不厌其烦地对她嚷嚷,多瑞尔多么尽心尽职,创造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家。)

有一天杜阿和多瑞尔待在一起,她在多瑞尔耳边问:“多瑞尔,你知道左情者是什么意思吗?”

多瑞尔吃吃地笑了一阵,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要躲着别人一样,最后说:“这个专指那些做事像理者一样的情者;而你就像个理者一样学习。自己想想,左伴,情者——左情者!是吧!”

杜阿马上就明白了。只要一解释,事情就显而易见。其实只要她自己能往这方面想一下,马上就会理解。

杜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点的女孩们告诉我的。”多瑞尔的身体原地打着旋儿,杜阿觉得很不自在。“那很龌龊。”多瑞尔说。

“为什么?”杜阿问。

“因为那就是龌龊。情者就是不应该像理者一样。”

杜阿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你想知道些不相干的事,这很龌龊!”

杜阿的好奇心又被激发起来,她继续问:“为什么?”

多瑞尔没有回答,反而猛地伸出身体,向毫无准备的杜阿弹去。杜阿可没心情玩这个,她甩脱纠缠,说:“别闹了。”

“你知道什么是龌龊吗?比如,你可以渗入一块岩石里去。”

“别瞎说,肯定不能。”杜阿说。其实杜阿这么说,并不全是心里话,因为她自己就常常从岩石表面滑过,而且很喜欢这么干。不过看着多瑞尔那张窃笑的蠢脸,她感到一阵反感,于是就张口反驳,甚至心里也拒绝同意。

“能,你能的。这叫石慰,随便哪个情者都行。而理者和抚育者都只有在小时候才行。他们长大以后,就只能渗入彼此。”

“我不相信你,你自己瞎编的。”

“我跟你说,她们真这么干。你认识迪米特吗?”

“不。”

“你肯定认识。她就住在3号洞穴,身体特别厚。”

“就是走起路来非常可笑的那个?”

“对,就是因为太厚。就是她。有一次她把自己全渗进石头里去了——除了最厚那部分露在外面。后来有次她还让她的理者哥哥去看,她哥哥就告诉了她家爸爸。你知道她吃了多大的苦头吗?反正以后她是再也不敢了。”

杜阿转身离去,心中烦躁不安。过了好久,她都没跟多瑞尔说过话,从此两人再也没有恢复以往的友谊。不过从此,杜阿的好奇心倒是日益增长。

好奇心?还不如说是她的理者特质。

有一天,确定了父亲不在附近以后,她控制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渗入岩石,只进去一点。这是她告别孩童时代以来,第一次这么做,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敢渗入到如此之深。她的身体里流动着一种温暖的感觉。不过当她从岩石中脱离出来以后,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身上残留着岩石的斑痕,别人可以一眼看穿。

后来她时常这么做,越来越大胆,快·感也越来越强。不过,不用说,她怎么也不会把整个身体完全浸入石中。

最后,她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他很生气地嚷着,掉头而去。自那以后,她做起来更加小心了。现在她已经是大人了,对此也有了明确的认识。其实完全不必像多瑞尔那样故作神秘,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大家都知道,所有情者都会干,有些甚至公开承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做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杜阿认为,一般情者在成家并且体验了正常交媾之后,就会放弃这个习惯,而她则一直保留。甚至有一两次,在她和奥登、崔特正常交媾结束之后,她都悄悄做过。这是她心中的秘密,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那几次做的时候,她曾想过,要是崔特发现了会怎么样……不管怎么说,那都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想一想都会破坏当时的兴致。)

后来,虽然心中也会困惑不安,她还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起码可以用来说服自己,也算是对所受煎熬的一点慰藉。当时“左情者”这个称呼一直如影随形,成了她难以摆脱的耻辱。那段时间她甚至迫于无奈,只能逃开人群,孤独终日,过起一种隐居式的生活。渐渐地,她开始喜欢上孤独的滋味,这又进一步加重了她的孤独。孤独之中,她只能在岩石间寻求安慰。石慰,不管是否龌龊,都是一种孤独的表现,正是周围那些人,把她推入了这种孤独的境地。

至少,她这么跟自己解释。紫川小说

有一次,她也试图反击。对着那些嘲弄她的人,杜阿大声喊道:“你们都是右情者,一群龌龊的右情者!”

她们并不回话,只是远远地笑着。杜阿感到无法忍受,只能跑开,心中充满了挫折感。她们就是这样,几乎所有的情者到了成家的年纪,都会变得喜欢孩子,跟抚育者一样为孩子的事牵肠挂肚。杜阿很讨厌这样,她自己从来都没有这种感受。孩子只是孩子,照顾他们是抚育者的事。

再往后,这种关于名字的恶作剧渐渐销声匿迹。那时她已经出落成一个身姿曼妙、体态动人的少女,游动起来婀娜多姿,无人能及。越来越多的理者和抚育者为她倾心;而其他的情者们,发现已经很难嘲笑她了。

至于现在,没有人敢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流露出半点不敬的意思(所有洞穴的所有居民都知道,奥登是当代最杰出的理者,而杜阿是他的伴侣)。她自己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左情者。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龌龊,不过有时候她还是梦想,自己能成为一个理者。这个念头让她困惑不已。她想知道,是不是其他情者也有这种梦想——哪怕只是一闪念;她还琢磨,是不是因为这个梦想,她才不希望生个小情者——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情者,也从来不曾履行好自己在家中的职责。

奥登并不在乎她是个左情者。他从来没这么叫过——但是他喜欢她对自己生活的兴趣——他喜欢她的那些问题,并乐于解答,看到她能理解,心中更是欣喜。他甚至在崔特嫉妒的时候,为她辩护——其实也不是真的嫉妒——只是在崔特顽固而简单的世界观中,他和杜阿的关系简直不可理喻。

奥登常常带她去长老洞穴,很迫切地向杜阿四处展示,看到她陶醉其中,他便喜形于色。她的确深为折服,并不全是因为他渊博的知识和高超的智慧,更是因为他开放的胸怀。(她还记得小时候向理者父亲请教时,受到严厉的呵斥。)每当奥登向她展示自己的工作生活时,她就觉得心中爱意萌动,不可收拾——这恐怕也是她理者特质的一部分吧。

或许(她越来越多地意识到),正是因为她的理者特质,她才会与奥登接近,跟崔特疏远。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么讨厌崔特的顽固无理。奥登从来没有透露过这点,可是崔特或许能感受到一些。虽然并不能完全想通这个道理,也表达不出来,但这点模糊的意识足以让崔特气恼。

第一次去长老洞穴的时候,她听到两个长老在交谈。她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发觉四周的空气在快速颤动、变化,让她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很不舒服。她不得不把身体淡化,好让震动穿身而过。

奥登告诉她:“他们在交谈。”然后,遗憾地说,“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交谈的。他们能彼此听懂。”

杜阿努力集中精神,想抓住只言片语。她一向努力做到反应敏捷、理解迅速,奥登也喜欢她这样。(他曾说过:“我见过的所有理者都有一个共性——身边都有个没头脑的情者。有你,我很幸运。”她当时回答:“不过别的理者好像都喜欢白痴伴侣。奥登,为什么你与众不同呢?”奥登也没有对理者喜欢白痴伴侣这事提出反驳,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这个问题也没有深究的必要。真正值得庆幸的是,有你在我身边;而且,我为我的庆幸而庆幸。)

她问道:“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

“不太真切,”奥登回答,“他们变化得太快,我抓不住。有时候我能听清楚几句,特别是在交合以后,不过内容还是理解不了。而且,也只是有时而已。这种感觉就像情者们常玩的一些小把戏,看在眼里,却不甚明了;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把戏在情者之间也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看。”

杜阿却有点抗拒:“我不敢。长老们恐怕不太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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