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辛酸情若梦 新愁凄苦友成仇(1/2)
说时迟,那时快,孟钊的指甲已触及珊瑚的胸膛,珊瑚心念电转,主意亦已打定,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使出了蓬莱魔女所授的“弹指神通”,中指一弹,弹中孟钊的虎口,孟钊的一条手臂登时酸麻酸软,指尖虽然点中了珊瑚的胸膛,内劲已是使不出来。珊瑚倏地长身而起,双掌迅如疾风,施展大擒拿手法,把孟钊的胳膊扣着一扭,捉将起来,向前一掷,恰恰将他掷人那张有扶手的红木倚中,冷冷说道:“你还要再打吗
还是歇一会儿吧!”
孟钊气喘吁吁,又惊又妒,心里想道:“他是一个新来的人,怎的这样快便得到了主公宠信,居然传授了他这门功夫”原来这“弹指神通”功夫乃是公孙奇的看家本领之一,孟钊几次想学,公孙奇尚未肯传授给他。孟钊见珊瑚会使“弹指神通”,便以为她是公孙奇新近收录特加宠信的人,自不免惊妒交并,却不知珊瑚是蓬莱魔女所授,而公孙奇却正是蓬莱魔女的师兄。
但如此一来,孟钊认定了珊瑚是“堡中的自己人”,料想他不敢将自己杀害,心神倒也定了许多,当下喘着气说道:“兄弟,你对主人忠心耿耿,我不怪你。刚才我在屋子里和碧绢所说的话,想必你已听到一些了。”珊瑚道:“不错,都听到了。”孟钊道;“然则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老实告诉你吧,姓耿那小子是主公有令由得我处置他的,这小子意图诱惑二小姐与他私奔,我为了不让二小姐上当,故此要提早将他除掉。你向主公告密,主公也决不会怪我。再说一一”珊瑚冷冷的插口说道:
“再说你除掉那姓耿的,你就可以和二小姐成婚,变作主人的连襟了,是吗”孟钊道:“是呀,所以你实在犯不着与我作对,这于你有害无益。咱们不如交个朋友,以后彼此提携,我有好处,也决不会忘你。”
珊瑚淡淡说道:“多谢,多谢。可惜我也是奉了主人之命,没法卖你这个交情。”孟刽道:“你奉了什么命令”珊瑚道:
“奉命来拿你这不义之徒。”孟钊叫道:“我不相信!”珊瑚道:
“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我的主人嫉恶如仇,公孙奇他尚且要拿,何况于你”
孟钊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问道:“你,你主人是谁”珊瑚缓缓说道:“你听着,我的主人正是你的主人的克星,笑傲乾坤、狂侠华谷涵是也!”原来珊瑚刚才偷听了园中那两个巡夜汉予的谈话,知道华谷涵已与公孙奇订下约期,不日就要到来,因此她灵一动,便用华谷涵来吓吓孟钊,用意是想问出盂钊和公孙奇之间的关系。
孟钊见她武功如此高强,对她的谎话不由得不全然相信,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暗自想道:“原来他是华谷涵的手下,怪不得他能偷进堡中,如入无人之境。”
珊瑚缓缓说道:“我主人是个侠义为怀,宽宏大量的人。他这次到来,只要捉拿首恶公孙奇和公孙奇几个最宠信的心腹爪牙,你自己也承认你是公孙奇眼前最得宠的红人,而且还准备和他的小姨成亲的,那你还有何话说”
孟钊叫道:“冤枉,冤枉!”珊瑚盯着他问道:“怎么冤枉
难道你刚才和那丫鬟说的都是假话公孙奇若不宠信你,又怎会传授你的功夫”孟钊道:“好汉有所不知,我跟随公孙奇并不是甘心情愿的。”珊瑚道:“难道是他强迫你做他的手下不成”孟钊道:“那也不是,但我是另、另有用心的。请好汉容我分辨。”珊瑚说道:“好吧,反正我也不急,你就详细分辨吧。说说,你何以要跟从公孙奇,怀的什么用心,随他做了些什么坏事但你可得放明白些,我主人对你的来历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你若有半句谎言,可休怪我手下无情!”
孟钊道:“好汉请听,孟某决不敢有半句虚言。这事得从五年之前说起。五年之前,我是登州蓬莱乡下的一个乡民,我爹爹是个退休的镖师,我的邻家姓玉,玉老头也是一位退休的镖师。玉老头和我爹爹从前是同在一个镖局做事的,交情很好,两人同时退休,比邻而居。这玉老头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姑娘。我与她情如兄妹,唉,我就是为了她才投到公孙奇门下的。”珊瑚道:“这位玉姑娘就是你们刚才骂她作‘贱人’的,说她明天就要来找你的那位姑娘吗”孟钊颇是尴尬,点点头道:“不错。但那时我怎会知道她后来会变得如此下贱”珊瑚道:“好,那位姑娘下不下贱,咱们暂时可以不必讨论。你只说,你何以为了那位姑娘而自愿作公孙奇的爪牙是她要你这样做的吗”
孟钊道:“我爹爹退休之后,不久就死了。玉老头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教我武艺。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伙强盗,把玉老头杀了,将他的家也放火烧了,我家和他家相邻,也被波及,一同烧了。”珊瑚道:“那时你在哪里”孟钊道:“那时我还年小,心里害怕,我想倘若玉老头也打那强盗不过,赔上我一条小命,那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我在邻家杀声冲天的时候,我,我就悄悄逃跑了。”珊瑚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胆小鬼”,问道:“后来又怎么样”孟钊道:“后来我回来一看,两家都已被烧成一片瓦砾,玉姑娘也不见了。我很是伤心,我就打算——”珊瑚问道:“你打算怎么样”孟钊道:“我一来要找寻玉姑娘的下落,二来也打算为玉老头报仇。于是我就流浪江湖,意欲寻访名师,学成武艺。”珊瑚稍觉欣慰,心道:“这小子倒还有点良心。”问道:“就是因此,你投到公孙奇门下么”
孟钊道:“最后只能这样。”珊瑚道:“你爹爹是著名的老镖师,生前交游广阔,你的父执辈也不乏有本领的高人,你要求师习技,尽可以投入名门正派,却何以定要跟随公孙奇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九恶不作的魔头”其实珊瑚也是丝毫不知公孙奇的来历,但见他的手下人个个行事狠毒,而且狂侠华谷涵又是他的对头,因此料想他绝不会是个好人。
孟钊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当时何尝不是像你这般想法你可知道杀害玉老头的强盗是什么人”
这正是珊瑚几年来梦寐难忘,急欲查访的事情,连忙问道:
“是谁”孟钊道:“我先把我两次投师碰壁的经过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强盗的厉害了。我爹爹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南阳名武师霍恭,一个是长安震远镖局的总镖头铁拐仙娄子义。”
我先到南阳求见霍恭,我还未说,霍恭早已知道玉老头被害的事情,也知道了我的来意,他不但不敢收我为徒,而已还劝我切不可动报仇之念,后来我到长安去找娄总镖头,娄子义也是这么说,当时我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他说道:‘娄伯伯,你和玉老前辈也曾是八拜之交,你以信义两字驰誉江猢,如今玉老前辈被害,你却置之不理,还劝我不要为他报仇,这对于江湖道义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吧’娄子义登时变了面色,过了好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跟我来。’珊瑚诧道:“他要你到什么地方”孟钊道:“不是去什么地方,原来他对那个杀害玉老头的强盗恐惧之极,生怕隔墙有耳,泄漏风声。因此他将我带人内室,将门窗紧紧关闭,这才敢对我说出那个强盗的名字。”珊瑚听得呼吸紧张,迫不及待地又连忙问道:“究竟是谁”
孟钊见珊瑚如此着急的神气,也觉得有点奇怪,缓缓说道。
“你是狂侠华谷涵的手下,见闻必广,想必知道江湖上有四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合称‘四霸天’……”珊瑚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是四霸天中的哪一霸”
孟钊出奇地瞅了珊瑚一眼,说道:“是南霸天,绰号南山虎的南宫造。这南官造本是一个独脚大盗,有一次玉老伯和我爹爹等七家镖头合保一支镖,被他所劫,当时七家镖头都给他打得大败,那支镖银也结他劫去了。可是那南宫造却也中了玉老伯的一枚暗器,南宫造生平从未吃过一次小亏,玉老伯和我爹爹已经因此退休,他还是不肯放过,寻到了邓莱乡下,来报此仇,幸亏我爹爹早死,得以寿终正寝。玉老们却在暮年,遭此大劫了!”
珊瑚本是戴着人皮面具,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可是她露出来的那对眼睛,眼中泪光莹然,孟钊却星瞧见了。不禁起了疑心,问道:“足下可是与玉老头也有甚渊源么”
珊瑚咽着眼泪说道:“玉老镖头一生正直,义声久播,遭此横祸,识与不识,谁不悼念”孟钊方始释然,心里想到:“原来他们也是钦敬我们的玉老伯的,那么想来对我大约也不会怎样为难了。”
孟钊接着说道:“那娄子义倒还念在世交之谊,见我飘泊无依,遂我把荐到洛阳龙门镖局里去做事,那是洛阳最大的一家镖局。我最初很不明白,他何以不肯将我收留在他的镖局,后来年纪稍长,懂事一些,也就明白了。”珊瑚道:“不错,娄子义对那南山虎实在是畏惧得紧,他与玉老镖头义曾是八拜之交,已是怕受牵累的了。再收留你,不怕更惹出麻烦吗不过这人虽然浪得侠义之名,他肯照顾你,倒也还算得有点良心。”孟钊听珊瑚的语气,似乎是越来越对他同情,心里暗暗欢喜。
珊瑚道:“你既在龙门镖局做事,做得好好的,何以又会投到公孙奇的门下呢”孟钊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是命运注定了的,要是我不在龙门镖局做事,也不会遇上那公孙奇了。”他接下去说道:“我在龙门镖局学师学了两年,第一次被派出去保镖,就碰上了一桩意外的事。”珊瑚道:“是公孙奇劫镖”孟钊道:“不是,说起来是我们自己惹出来的。我第一次出师,当然还不能独负重责,我是跟副总镖头尹冲去历练的,尹冲交游广阔,武功很强,只是脾气有点暴躁。”珊瑚点点头道:“他为人梗直,嫉恶如仇,这我是知道的。”孟钊道:“可是也正因为他性情如此,那次就惹出麻烦来了。我们保那趟镖,一路平安无事,有一日到了南阳,忽然碰到一班江湖侠客,带头的人名叫宋金刚,他是南阳武学名家云仲玉的好朋友。他对尹冲说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云仲玉有个女儿名叫云紫烟,是峨嵋无相神尼门下,剑法精绝,也是江湖上一位有名的女侠。想不到竟有一个人敢迫她作妾,那个人登门造访,向云家父女出言侮辱,云家父女竟给他打得大败,那人声言非要云仲玉将女儿送给他作妾不可!”这件事情,蓬莱魔女曾对珊瑚说过,当年云紫烟就曾派了师妹,来求蓬莱魔女相助的。不过蓬莱魔女不愿说出公孙奇是她的师兄,故此略去了“那人”的名字。
珊瑚道:“这事我也略有所知,敢情那人就是公孙奇”孟钊道:“不错,正是公孙奇。不过当时那班侠客却无一个知道公孙奇的姓名来历。要是知道,只怕他们也没有这么大胆了。”珊瑚眉头一皱,对他的想法很不以为然,却不作声。孟钊接着说道:“这件事云仲玉本来不欲张扬出去,但任何秘密,总是不能遮盖的,他的几个最要好的朋友终于还是知道了。这宋金刚激于义愤,遂瞒过了云仲玉,纠集了一班朋友,来给他帮忙。”
孟钊在下说道:“那魔头给了云仲玉十天期限,到期就要强讨他的女儿为妾。宋金刚得知这个消息,义愤填胸,连夜发出了英雄帖,邀请了许多江湖豪杰,到时埋伏在那魔头必经之路,拦途截击。我们来到南阳那天,正巧就是限期的前夕。”
“我们的副总镖头尹冲和宋金刚见了面,听了这桩骇人听闻的事情,激于义愤,不待宋金刚出言邀请,便自告奋勇,愿为助阵。我和另外两个随行护镖的镖头,也只好唯他马首是瞻,随同大伙儿前往。”
“在这班人中,有两个本领最高的人,是东海龙东园望的弟子,有好些人就是因为有他们二人助阵,才放心接下英雄帖的。”
“到了那日,我们埋伏在一处险要所在,等候那魔头,从午时直到黄昏,兀是未见那魔头的踪迹,宋金刚正想派人去云家探听,那魔头忽然来了,只见他衣衫破碎,面有伤痕,垂头丧气,活像一个斗败的公鸡。”
众人见他这副神气,均是心想:“莫非云仲玉另外还有好手,早已给了他重创。那正好打落水狗了!”于是在宋金刚一声号令之下,群起而攻!
“那魔头双眼一睁,蓦地冷笑道:‘鼠辈也来欺我,我正要杀几个人出出气!’狞笑声中,扑入人丛。看来他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也不携带兵器,只是挥着一把折扇,出手却是凶狠之极,掌劈扇戮,群豪不是给他一掌击碎脑盖,就是给他扇柄点了穴道。给他掌力击毙的还好一些,给他点了穴道的,倒在地上呻吟呼号,更是惨不忍闻。霎时间脑浆涂地,血流成渠。这一役除了我和宋金刚和东海龙那两个弟子之外,其余的人,或死或伤,无一幸免!”
珊瑚诧道:“宋金刚和东海龙那两个弟子凭着自身本领,得以逃脱,犹有可说,你的本事远远不及他们,何以也能幸免!”
孟钊满面通红,说道:“我自知本事低微,当时不敢随大伙动手,躲在一角,装作被点了穴道,闭上眼睛。岂知那魔头厉害之极,打发了众人之后,突然一把将我抓起来,厉声喝道:
‘想装死么’”
珊瑚正在为孟钊感到羞愧,只见孟钊面有得意之色,接着说道:“我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岂知那魔头望了我一眼,忽地嘿嘿嘿的怪笑了几声,说道:‘你是孟钊’真是奇怪,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那魔头说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来历,你是想替玉老镖头报仇的是不是玉老镖头有个女儿和你很要好的是不是你的仇人是南山虎,你再学十年,也打他不过的。不如你跟了我吧,我有办法成全你的心愿!’”
珊瑚也不禁十分惊诧,心里想道:“那时我跟随小姐还未多久,在江湖上还是个无名小卒,这魔头怎么就知道我的底细了”只听得孟钊继续说道:“我一时糊涂,听他说可以成全我的心愿,我就依从他了。后来我才知道,在他遭遇宋金刚这伙人围攻之前,已经到过云家,宋金刚所料不差,他在云家确是碰了劲敌,给那个人打败了。你当然知道那人是谁,我也不必说了。”珊瑚早就猜中,说道:“不错,公孙奇给我主人逐出云家,他们就是那次结下梁子的。”孟钊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你这么好运道,要是我能有机缘碰到华大侠,我也不会跟随公孙奇了。”
珊瑚冷冷笑道:“公孙奇对你可很不错啊!”孟钊连忙说道:
“公孙奇对我虽然不错,但他每次出门,从来没要我跟随,我委实没有给他当过帮凶,干过坏事。我在堡中,所担当的职务只是给他掌管翰墨。”
珊瑚听了他的叙述,虽然相信他说的不是谎言,却也感到其中疑窦甚多,心里想道:“孟钊临阵退缩,这魔头何以反而看得起他,对他这样宠信”当下问道:“你跟随了他这几年,那么他帮忙你完成心愿没有”
孟钊道:“南山虎在北方结怨太多,早已到江南做独脚大盗去了。报仇之事,只好暂且搁下。”珊瑚道:“那位玉姑娘呢是不是他答应代你寻访的”孟钊道:“不错,堡中有人已经遇见了她……”珊瑚道:“那些人就是你的主人派出去的”孟钊道:
“我也是今日方知。”珊瑚道:“公孙奇何以对你的事这样热心”孟钊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珊瑚忽地笑道:“我瞧,你投到公孙奇门下,替你玉老伯报仇倒还在其次,要借他之力,找寻那位玉姑娘却是真的。”孟刽给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说道:“这两桩事情,在我都是同样重要。但既然得知她的踪迹,当然是想先见见她了。”
珊瑚心中稍稍欣慰,心里想道:“孟钊毕竟还不算变得太坏,心中还惦记着我。”但今晚的所见所闻,她小时候从未曾注意到的,孟钊性格中卑劣的一面,却都已显露无遗,珊瑚百感交集,只觉眼前这个孟钊,声音容貌犹似当年,却似个陌生人了。
珊瑚想了一想,问道:“现在你还想见那位玉姑娘吗嗯,我已瞧出了你的心事,你是不是正在后悔”盂钊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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