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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好像在听火星上美丽运河的故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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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内容还没有考虑好……”我约略嗫嚅地说道。

“可你是想说各种各样的事的吧?”

“是的。回想起来,还什么都没正经说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了一会,说道:“跟你说,我怀孕了。见面是不碍事的,可肚子开始鼓胀了,见了可别吃惊。”

“知道的。从政彦那里听说了。政彦说你托他转告我。”

“是那样的。”

“肚子的事我不大明白。但是,如果不添麻烦的话,肯见一次,我会很高兴。”

“等一下可好?”她说。

我等她。她大概拿出手册,翻页查看日程安排。这时间里我努力让自己想起thego-go’s(1)唱什么歌来着。很难认为乐队有雨田政彦鼓吹的那么出色。或者他是对的,而我的世界观是扭曲的也未可知。

(1)美国女子摇滚乐队。1978年成立于美国洛杉矶,作为第一支完全由女性组成的纯原创乐队而被载入史册。首张专辑曾占据billboad专辑排行榜首位长达六周。

“下星期一傍晚空着。”柚说。

我在脑袋里计算。今天星期三。下星期一即星期三的五天之后,是免色将空瓶空罐拿去垃圾收集站的日子,我不用去绘画班上课的日子。无需一一翻阅手册,我没有任何安排进来。不过免色到底以怎样的穿着去倒垃圾呢?

“星期一傍晚我没问题。”我说,“哪里都可以,几点都可以,只要指定时间地点,赶去就是。”

她说出新宿御苑前地铁站附近一家咖啡馆的名字。撩人情思的名字。那家咖啡馆位于她的职场附近,我们还以夫妻一起生活的时候在那里碰头了几次——在她下班后两人要去哪里吃饭的时候。离那里不远有一家不大的牡蛎酒吧,以较为便宜的价格提供新鲜牡蛎。她喜欢一边喝彻底冰镇的沙布利(chablisien)白葡萄酒,一边洒好多辣根吃小些的牡蛎。那家牡蛎酒吧还在同一场所?

“六点多在那里碰头可以的?”

我说没问题。

“我想应该不至于晚到。”

“晚到也没关系,等就是。”

那好,到时见!她说。然后放下电话。

我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手里的听筒。往下我要见柚,见很快要生下其他男人孩子的分手后的妻。见面地点和时间也定了。不存在任何问题。至于自己做的是否正确,我却没有充分的自信。听筒依然让我感觉重得不得了,活像石器时期做的电话听筒。

但是,完全正确的事、完全不正确的事,果真存在于这个世界吗?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降雨或百分之三十,或百分之七十。纵使真实大概也是如此。或百分之三十真实,或百分之七十真实。这点上乌鸦足够开心。对乌鸦们来说,或下雨或不下雨,非此即彼。百分比那玩艺儿从未掠过它们的脑际。

同柚说过话之后,我好一阵子什么也做不成了。我坐在餐厅椅子上,主要看着时针度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下星期一我将见柚,并且和她说“各种各样的事”。两人见面是三月以来的第一次。那是三月间一个静悄悄下雨的凉飕飕的星期日午后。而今她已怀孕七个月。这是很大变化。另一方面,我则是一如既往的我。虽然几天前喝了隐喻世界的水,渡过将无与有隔开的河,但我自己也不大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变了还是什么也没变。

随后我拿起听筒再次往秋川笙子家打电话。但还是没人接起,只切换为录音电话。我转念作罢,在客厅沙发弓身坐下。打完几个电话,接下去再没有应该做的事了。时隔许久进画室画画的心情固然有,但想不出画什么好。

我把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河流》(theriver)(2)放在唱机转盘上,歪在沙发上闭目听了一会儿音乐。听完第一张唱片的a面,反过来听b面。我再次感到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河流》是应该这样听的音乐。a面的《独立日》(dependenceday)转完,我双手拿唱片反过来,小心翼翼把唱针落在b面开头部分。《饥渴的心》(hungryheart)流淌出来。假如这样的事做不到,那么《河流》这张专辑的价值究竟在哪里呢?若允许我说一下极为私人性意见,那就不是用cd连续听的专辑。《橡胶灵魂》(rubber-ledshoes)(3)也好《宠物之声》(petunds)(4)也好也都同样。听优秀音乐,自有应听的样式、应听的姿势。

(2)布鲁斯·斯普林斯汀于1980年10月17日发行的第5张专辑,内含2张唱片。

(3)英国摇滚乐队披头士的第6张录音室专辑,发行于1965年12月3日。这张专辑象征着披头士乐队的成熟,被认为是乐队在音乐艺术上的一次转折点和飞跃。巨人的陨落小说

(4)美国流行乐团“沙滩男孩”发行于1966年的一张专辑,被广泛认为是西方流行乐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专辑之一。

不管怎样,这专辑中东大街乐队(estreetband)(5)的演奏近乎完美无缺,乐队鼓舞歌手,歌手鼓舞乐队。我一时忘记现实中种种样样的烦恼,倾听音乐的每一个细部。

(5)美国摇滚乐队,自1972年以来一直是著名摇滚歌手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主要伴奏乐队。乐队于2014年入选摇滚名人堂。

听完第一张lp唱片,我提起唱针,心想是不是最好也给免色打个电话。昨天把我从洞中救出以来还没说过话。却不知何故上不来情绪。对于免色我偶尔会产生这样的心情。大体是很有趣的人物,但时不时让人觉得实在懒得见他或和他说话。个中差异相当大。为什么不晓得,反正现在没心绪听他的语声。

我终归没给免色打电话。往后推推吧!一天才刚刚开始。随即把《河流》的第二张lp唱片放在转盘上。但当我正躺在沙发上听《凯迪拉克农场》(cadilcranch)的时候(“我们大家迟早要在凯迪拉克农场碰头”),电话铃响了。我从唱片上提起唱针,去餐厅接电话。猜想是免色。不料打来电话的是秋川笙子。

“没准今早您几次打来电话,是吧?”她首先这样问道。

我说打了几次电话。“昨天从免色先生那里听说真理惠回来了,心想怎么样了……”

“嗯,真理惠的确平安回家来了,昨天偏午时的事。想告诉您一声,就往府上打了几次电话。您好像不在。于是跟免色先生联系。您去哪里了呢?”

“嗯,有件事无论如何必须处理,就跑出去很远。昨天傍晚刚回来。想打电话,但那地方没电话,我又没有手机。”我说。这倒不是纯属说谎。

“真理惠一个人昨天偏午时分带着浑身泥巴回家来了。幸好没受什么大伤。”

“失踪时间里,她到底在哪里了呢?”

“这还不清楚。”她极力压低嗓音说,简直像怕谁听见似的。“至于发生了什么,真理惠不肯说。因为请求警察搜索了,所以警察也来家里这个那个问那孩子,可她什么也不回答,一味沉默不语。这样,警察也没办法,说等过些时候心情镇定下来后再来问情况。毕竟回到家里了,人身安全得到了保证。反正无论我问也好她父亲问也好都不回答。您也知道,那孩子有顽固的地方。”

“但浑身是泥对吧?”

“嗯,浑身是泥。穿的校服也磨破了,手脚有轻度擦伤什么的。倒不是要去医院治疗那样的伤……”

和我的情形一模一样,我想。浑身是泥,衣服磨破。莫非真理惠也是钻过和我钻过的同样狭小的横洞返回这个世界的?

“一句话也不说?”我问。

“嗯,回到家以后一句话都没出口。别说话语,声都没出一声,简直就像舌头被谁偷走了似的。”

“精神因为什么受了严重打击,以致开不了口或失语了——不会是这种情况?”

“不,我想不是的。相比之下,我感觉好像自己下决心不开口、坚决沉默到底。这种事以前也有过几次,比如因为什么非常生气的时候等等。这孩子,一旦那么下定决心,就横竖贯彻到底。”

“犯罪性什么的没有吧?”我问。“例如给谁绑架啦监禁什么的?”

“那也不清楚,毕竟本人只字不吐。准备等稍微安顿下来后由警察问一下情况。”秋川笙子说,“所以有个冒昧的请求……”

“什么事呢?”

“如果可能,您能见一下真理惠和她说说话吗?只两个人。我觉得那孩子身上好像有只有对您才交心的部分。所以,若是当您的面,有可能把情况说个明白。”

我仍右手握着听筒就此思索。和秋川真理惠两人单独到底怎么说、说到什么地步好呢?全然没有念头浮现出来。我怀有自身谜团,她怀有自身谜团(大概)。把一个谜团和另一个谜团拿来重合在一起,会有某种答案浮现出来吗?但我当然不能不见她。有几件事不能不说。

“好,见面聊聊好了!”我说,“那么,我去哪里拜访呢?”

“不不,像以往那样我们登门拜访。我想还是这样好。当然我是说如果老师您方便的话……”

“方便。”我说,“我这边没什么特殊安排。请随便过来,什么时候都行。”

“现在就过去也不碍事吗?今天暂且让她请假不上学。当然我是说如果真理惠答应去的话……”

“请您转告她:你可以什么也不说,我有几件想说的事。”

“明白了,一定如实转告。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说罢,那位美丽的姑母静静放下电话。

二十分钟后电话铃再次响了。秋川笙子。

“今天下午三点左右登门拜访。”她说,“真理惠也答应了。说是答应,其实也就微微点一下头。”

我说三点恭候。

“谢谢!”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往下如何是好?什么都不明白,一筹莫展。”

我也想说同样的话,但没说。那应该不是她所期待的应答。

“我会尽力而为。能不能顺利倒是没有把握。”我说。然后挂断电话。

放下听筒后我悄然环顾四周——看会不会哪里有骑士团长出现。但哪里也没有他的形体。我有些想念骑士团长。想念他那形体,他那别具一格的说话方式。然而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我亲手刺穿那颗小小的心脏杀害了他,使用雨田政彦拿来这里的锋利的厨刀,为了把秋川真理惠从哪里解救出来。我必须知道那个场所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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