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面埋伏石破天惊(1/2)
裴行俭静静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似乎一点开口的打算也没有。初升的阳光照在那些高高抬起的粗黑的脸庞上,把他们压抑在眉宇间的愤懑和敌视映照得纤毫毕现。然而随着沉默的时间一点点的延长,人们脸上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的愤怒渐渐变成了疑惑和不安,有人似乎是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帘。
范羔疑惑的看了裴行俭一眼,却发现自己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不由又扫了一眼下面那三十名府兵和四十多名差役,眯了眯眼睛——这些人不是来自武城本地,就是立即就要开始收缴欠税的尚贤、安西两乡,家中也欠着粮食布帛,此时,他们心里的不安,只怕不比这些欠税的课户少太多吧待会儿只要乱起,这些人必然是指望不上的,而自己要做得的,不过是保住这位裴长史的一条小命,却也不必让他回去得太过完整……
不过,这位裴长史如今一言不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算出麴世子半个时辰后便会带人赶到,收拾局面想到关于这位裴长史长于神算的那些传言,范羔心里有些不安起来,走上一步,沉声道,“长史,您看这时辰已是不早,咱们是不是也该早些开始清缴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太大,但前面的人群自然听得清楚,许多人的目光不由投向了这位平素颇有威望的城主。
裴行俭也转头看向了他,范羔这才看清他脸上淡淡的微笑,不由一怔,裴行俭已不急不缓的开了口,“范城主所言甚是,依城主之见,应当如何开始清缴”
范羔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个两日前不得不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行参军张怀寂,忙恭敬的欠了欠身,“下官鲁莽,请长史恕罪,下官一切听长史的吩咐行事。”他今日的目的,是让裴行俭成为那个挑破武城百姓最后一丝侥幸的枪尖,可不是自己去傻傻的当那杆枪世子此次安排周密,绝不能坏在了自己身上。
裴行俭含笑看了他一眼,“此言当真”
范羔心里微松,忙肯定的点头,“下官原是为配合长史而来,焉敢越权行事”
裴行俭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有些淡漠,“好,那裴某便斗胆请城主稍安勿躁”范羔没来由的心里一寒,退后一步,下定决心再也不开口。
人群里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范城主居然在裴长史面前如此谦卑不少人看向裴行俭的目光里,不觉又多了几分忌惮。
裴行俭这才向下面扬声道,“请各位村正里正到前面回话。”他的声音温厚而清晰,不带一丝火气。武城乡的十几个村正与里正却不敢怠慢,忙忙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案几前站定行礼。
裴行俭点了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村正里正们纷纷抬起了头,离着两三步的距离,他们这才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裴长史,他面孔清俊,神情温润,并没有一丝想像中的阴冷可怖,又见他微微低下头,开始翻动案几上那几摞厚厚的文书,村正们的目光不由也落在了那些文书上,立时认出正是几日前各家各户按上手印的赋税欠单,刚刚放松些的心弦顿时又紧了起来。
裴行俭片刻后才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困惑,“诸位,裴某有一事不解,还望各位老丈指教——武城乡的百姓半数已在此,看去都是勤力朴实之辈,并非刁民,为何赋税之欠却会如此严重”
村正们顿时便愣住了,这话教他们从何回起难道说你大唐的制度太过苛刻众人面面相觑之下,一时竟是无人开口。范羔也吃了一惊,刚想说话,又警醒的闭上了嘴。站在靠前些的农户也听清了这个问题,低低的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难不成这裴长史真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晓
裴行俭等了片刻,见无人回话,声音略提高了一些,“诸位身为村长里正,原有协助官府收缴税赋租庸之责,武城之拖欠,比别处尤为严重,可是因为各位的失职之故”
此话一出,村正们再也沉默不下去,跟王小仙一道过来的那位村正姓周,平日性子便有些急躁,忍不住应声道,“小的们岂敢失职,实实是赋税租庸之数目太高,若是按数缴纳,只怕武城乡一半人家已做了逃户小的们也是无法可施”
裴行俭惊异的挑起了眉头,“竟是如此么”转头便看向范羔,声音里多了几分肃然,“范城主,武城拖欠税赋,真是因为税负太重为何不曾听你说起过”
范羔愕然看向裴行俭,只能回道,“启禀长史,武城的税赋是郭都护时定下的,多年来一直如此,下官以为长史已然知晓……”
裴行俭断然道,“裴某自然知道此事为郭都护所定,却不知这等税赋会令武城一半百姓倾家荡产,请问范城主,村正此言可否属实”
看着裴行俭蓦然变得冷肃的面孔,范羔心里急转了几圈,想到麴世子要将局面激化的再三叮咛,斟酌了一番词句,这才回道,“是否属实下官也难以断言,只是郭都护在时,课户从不曾拖欠过税赋。”
人群中不由“哗”然一声,人人看着范羔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善了,听这一问一答,裴长史明明是不知就里,但他范城主难道还能够不知道这般一说,是打算像那个郭都护一般抄家拿人的催逼钱粮吗
范羔听到这一声,心里知道不好,刚想再开口,裴行俭已转头却看向了适才开口的周村正,“敢问这位老丈,便如范城主所言,同样是这些赋税,为何郭都护时不曾拖欠,郭都护一走,才六七年光景,竟拖欠了半数以上难不成真是后来的两位都护心善,有刁民成心相欺”
周村正听见范羔的话,原就憋了一股火在心里,闻言抗声道,“郭都护在时,的确不曾有人胆敢拖欠税赋,只是不少人家几年里便穷得精光,还有人索性做了逃户,或是托身于官宦人家为客户谋口饭吃。柴都护到时,也曾登记过各家产业,见实在无法催缴,才容大伙儿缓了一缓,这三四年间麴都护仁慈,我等才略积了些米粮钱帛,长史既然也令人登记过,不妨看看,有几户人家不卖掉牛马田园便拿得出十几石粮食、两三匹布帛”
裴行俭皱眉道,“裴某也曾听闻西州不甚适宜种桑养蚕,庸之一项原是艰难些,只是每丁百亩田地,这一年四石的粟黍,为何也交不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