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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数日匆匆而过,眨眼便到了三月十五。
那左都御史杨大人是以年事已高为由辞的官,请辞的奏折递上,陛下批允。
可朝上一干大臣也不是傻子,不见那年逾七十的马文升还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兢兢业业吗你杨仁赭不过刚过半百便年事已高,把马大人置于何处
这必定是陛下的意思啊!
于是平日里与杨大人不对付的官员们纷纷动了心思,可他们搬起石头还未来得及走到井边,弘治帝又是一道圣旨下来:
殿试之日,特批杨家长子杨元兼入奉天殿读卷。
杨元兼一个身无一官半职的平民殿试之日充当读卷官圣眷至此,群臣也闹不清皇帝到底是厌了杨家还是偏着他了,一个个慎之又慎地按捺下性子观望,静待着殿试之日到来。
而朝堂上这一番暗潮汹涌,对于住在京城里的百姓来说,却是丝毫不觉,日子平平淡淡地就过去了。
三月十五大早,唐子畏用了早食,叮嘱一番后与黑煞季童二人告别,跟着贡院派来接的人马一同往皇宫去。
殿试由皇上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除了答卷外,皇帝也会亲自策问考校这些贡士考生们。
由于皇帝亲身上阵,所以审查也格外的严格。唐子畏着一身霜白的儒衫,只携了笔墨,从宫外到奉天殿前,里里外外被搜了好几遍。好不容易被放了行,唐子畏向着人群走近,却只见那些贡士注意他到后,若有若无地都隐隐有打量退避之意。
原本他身为乡试和会试的双榜首,当是众人争相交好的对象,如今这般景象,只能是那流言惹的祸了。这些人,是怕和舞弊之类的词沾上关系,给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
唐子畏看着贡士们各自不起眼的挪动脚步,最后却空出不小的一片空档,嗤笑一声,走向了那站在正中仿佛对周围的动静丝毫没有察觉的书生。
“那日贡院作别后,我就想我们定会在殿试再相见,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唐子畏道。
“我说他们怎么走开了,原来是唐会元。”王守仁转过头来,冲唐子畏施了一礼,慢悠悠道:“那时多谢唐会元出手相助了,本该备谢礼登门拜访的,只是满城风言风语却无人知道唐会元身在何处,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唐子畏摆摆手,“王贡士直唤我名讳即可,不必多谢,我也只是顺手扶了你一把。说起来,你还愿意与我说话,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还挺喜欢你的,如果不能成为朋友,那就太可惜了。”
王守仁原本只是认真地盯着唐子畏衣襟上花纹,听到这话,抬眼看着他道:“那子畏也唤我伯安吧,你是陛下认可的榜首,又于我有恩,我自当多与你亲近。”
“你倒是直白。”唐子畏一笑。这王守仁看上去木讷,实则心里透亮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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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京城里没有什么事能逃过皇帝的耳目,在这宫中就更是如此。
奉天殿外看似只有几名身着银甲的羽林卫在守卫,实则众贡士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观察记录,并呈报给皇上。殿试并非只在殿中进行,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考校其实便已经开始了。
日头渐高,数名官员从奉天殿中走出,百余人在殿外排着队点名。
唐子畏站在前列,身后不远处是早早来到却没敢上前来跟唐子畏打招呼的徐经。他目光炽热地看着唐子畏的背影,唐子畏早有所觉,却并未回头。
很快,他们这些贡生被允许进入大殿。里面已设好了一排排的桌案,按会试的排名依次落座。
唐子畏坐在第一排,虽是离天子最近的位置,但除非仰首也见不到皇帝的脸。他索性也不去看,静坐在原位等着发卷。
巳时,分列在两旁的读卷官开始发卷。一张白纸被放到面前,唐子畏微微躬身道谢,抬眼却正对上杨元兼的脸。
他心中一惊,杨仁赭已不再是左都御史了,可杨元兼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他而来,还是背后有其他人授意
唐子畏脑中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然后很快又镇定下来,迎上杨元兼的视线对他笑笑。这里可不是寻常场所,皇帝的眼皮底下,任谁也不敢太过放肆。
杨元兼剑眉微蹙,初见时那一身温润的气度褪去,如今看起来深沉了许多。他深深看了唐子畏一眼,转身走到一旁立住。
殿前,有中官走过来,手中持一卷轴,开始宣读方才朱祐樘所出的试题。
“陛下制曰:朕惟自古圣帝明王之致治,其法非止一端。而孔子答颜渊问为邦,但以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为言。说者谓之四代礼乐,然则帝王致治之法,礼乐二者足以尽之乎”
“而世儒乃或以礼乐有兴,或以庶几礼乐许之。至于礼乐能兴与否,亦尚有可议者乎”
“朕祗承丕绪,夙夜拳拳,欲弘礼乐之化,益隆先烈,而未悉其道。子诸生其援据经史,参酌古今,具陈之,朕将亲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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