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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9:手足阋墙(上)【求月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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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收完最后一针。

“人生在世,谁能不辛苦”

青年的回复让林风怔愣了许久。

她印象中的兄长虽不是纨绔,但也有着世家子弟的高傲心气。表面上对谁都彬彬有礼,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温文有礼表面下是极其克制的疏远。他跟诸多出身富贵的天之骄子一样,发自内心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这种阶级之分并非出自他本心,而是受环境影响,他天然认为安邦治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更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怜悯施舍。

如此环境长大的人,也会说一句“人生在世,谁能不辛苦”,属实让林风意外了。

她看得出来,这句话出自兄长本心而非虚假伪装:“阿兄这么说,小妹更心痛。”

青年取来林风换下的脏衣。

林风虽为一家之主,但也是工作忙碌的单身人士,管事仆妇不能管她太多,跟曾祖十天半月见不了一面,生活上的细节难免疏漏。眼下又打仗,她在生活方面更加粗糙。

青年不说,她都不知衣裳何时破了。

林风尴尬挠挠脸,仔细回想。

“应该是武卒练兵的时候靠太近擦的。”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林风早就习惯。

“行军打仗条件又差又苦,维持基本体面,不失礼于人前都算细心了。”看着青年将破洞仔细缝上,林风趴在案几上,托腮看着灯下缝补的兄长,“阿兄这些年如何”

兄妹重逢仓促,林风也没时间好好打听父兄这些年的遭遇,好不容易闲下来,自然要问个清楚。青年对此没有隐瞒,用平淡口吻大致交代:“……南下避难,路上皆是兵荒马乱,碰到几次军阀勒索,阿父破财消灾,一路磕磕绊绊也算顺遂抵达目的地……”

林氏继续待在凌州是死路一条,南下投奔亲眷还能搏一条生路。当时权衡再三,最后决定派遣男丁携带部分财产南下先打探清楚,沿路安全再让女眷上路跟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陌生环境比凌州更加危险,他们借道过路都免不了被贪婪无度军阀敲竹杠。

更加没想到一群家生子出身的家丁部曲会见财起意,半路谋害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眷。他们收到噩耗的时候,离投奔亲眷已不足半月路程,此刻回返也无济于事。

他们被斩断后路,只能选择踉跄前行。

起初,远房亲戚倒是挺欢迎他们。

但当他们知晓林氏绝大部分财产都在女眷那一支队伍,半道还被家丁背叛,他们就立马变了嘴脸,一改最初热情,露出最冰冷市侩的一面。青年也知道为何,他们一行人没有足够家底自然无法置办落脚宅院,更别说田产商铺之类的东西,甚至连住的地方也是借的亲戚。只是碍于关系,亲戚并未完全撕破脸。

寄人篱下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莫说维持习以为常的生活水平,连读书修炼都被影响。青年的女红也是那段时间摸索自学的,家中没有女眷照料,衣食住行只能靠自己。青年还有一个兄长,家中为数不多的资源也要紧着他,轮到青年的时候,连名师私塾的束脩都有些艰难。即便如此,林氏作为初来乍到的外来“世家”,想被接纳就少不了人情往来,这是必须维持的体面。

在青年看来,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不充不行啊,人家要吞了咱。】

昏暗烛火下,兄长言语苦涩。

回不去的凌州,融不进的他乡。越窘迫落寞,越需要撑起仅有的门面,若是连这点儿门面也没有了,他们连跟本地世家名门往来的资格都没有,日后兴盛的希望更渺茫。

爬不上去又不甘心就这么掉下去,不上不下最为难受。青年在这样窘迫压抑的环境度过了少年时期,林风最熟悉的性格早就被磨光棱角:“生活上的清苦还能忍受……想想饥荒年岁的饿殍枕藉、道殣相望,林氏这些人能到新地方重新扎根已是上天眷顾。”

让他们难受的是本地势力的排挤嘲笑。

“林氏想兴盛,只能走仕途这条道。”

青年露出一抹嘲笑:“只是不好走。”

“当年父亲与他们联络,两家可都是说好了的,家里该给的打点也一个不少吧”

青年:“诺言只有在许诺那刻是真的。”

林氏这群人啥都没带来投奔,说是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算过分,对方自然不乐意继续吃亏。再加上这几年的矛盾,不仅连最初答应的诺言没兑现,双方几乎变成了仇家。

处处使绊子,明里暗里打压。

本地名门望族也不乐意林氏一个外来的分一杯羹,几次三番想试图吞并林氏,只要林氏子弟答应成为附属,不管是生活上的窘迫还是仕途上的不顺,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林氏只能另谋出路。

三言两语便让林风嗅到他话中的苦涩。

她问:“阿兄,既然如此——为何曾祖在元凰元年联络你们的时候,不肯回来”

外乡融不进去就不融了,回家。

两支隔着千山万水,曾祖只能靠着一年一两次家书缓解思念之情。林风也不介意父兄他们回来,林氏兴盛还是要靠人丁的。兄长他们若辅助自己,她在朝中会更加顺遂。

青年眸光浮现几分异色。

“回来不是叫你为难”

既然已经分成两支,两支就都是正统。

林风为主,其他人如何能应

林风为辅,康国国主跟褚曜能答应

林令德自己能答应

家族延续本来就是看那一支兴盛就将重心挪到哪一支,从无一支从头传承到尾的。

好比一株树,哪一根树枝长势好,树干就将营养往哪边偏,生长不好的树枝要么永远笼罩在树荫之下,要么努力伸出枝丫汲取阳光。

当年做的决定,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林风对这话蹙眉:“阿兄,你该知道我不介意这些,偌大一个康国,岂会容不下两支林氏我长居凤雒,日后称凤雒林氏也行。”

原来的林氏依旧可以回到凌州。

青年将能缝补的都缝上了,苦笑:“姣姣确实不会介意,但姣姣忽略了人心。若是我们就这么轻易走了,颓废狼狈如丧家之犬,祖母、阿娘、伯娘和同族姊妹的惨死算什么当年一路吃下来的苦楚和羞辱又算什么……”

算他们活该吗

迈出那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父兄也知道这些,每年收到曾祖送来的家书都很沉默,再怎么心如刀绞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更何况,那时候也回不了头。

林风对此只能沉默。

她不知道兄长他们这些年遭遇什么,性情变得如此拧巴偏激,但她知道仅凭三言两语解不开症结。林风能做的就是终止这个话题。

兄妹二人都默契一致不提青年的来意。

正值康国扩张的紧要关头,青年的来意未必是林风想听的。青年也说分出去的林氏回不了头,他作为其中一份子自然不可能轻松回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必有目的。

青年忙完了缝补,见林风没有歇息的意思,他也掏出一本有些泛黄陈旧的小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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