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他口齿神态中都很轻薄,但却能使人相信这是真话,非是满口调戏。
齐茵不理这个碴儿,又道:“此后我曾叫义叔打听那一日的结果,得知家父消失无踪,并未遭害。”
金明池道:“不错,令尊的下落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在下这两年来到处找寻,竟亳无线索。”齐茵讶道:“你找家父干什么”
他道:“在下想从令尊身上问出你的下落,然后向你打听邵老前辈的居处。”
齐茵道:“原来如此,依你之见,家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以突然失踪不见,是不是已被人暗中加害了”
金明池摇头道:“那一日令尊虽是因治疗梁奉内伤,被香子蔡金娥趁机抢夺他手中金钥,因而使粱奉受得极重的内伤,令尊也被波及。但他伤势不重,武林中能加害他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哎………”
他讶叫一声之后,昂头细想。
过了片刻,才道:“其时只有朱公明早就离开现场,但他侠名昭着,想必不会为了金钥而暗害令尊。我却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而又可厌之人,想必就是这个人后来碰见令尊,以她的足智多谋,若是帮助令尊藏匿的话,当真不易露行藏。”
齐茵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问道:“你说的是谁他怎生足智多谋法”
金明池皱皱眉头,道:“是个女孩子,穿着黄色拖地长裙,背上斜背一口长剑。这丫头古灵精之极,一肚子坏水,连我也上过她的当。若是当时换了别人,早就性命难保了!”
他说的就是齐家庄群雄散后第二日,到齐家庄找寻薛陵的神女郎。
她姓纪名香琼,但金明池却不晓得她的姓名,但知她是隐湖屋的传人。
那一次他仗着武功高强,心计过人,轻薄地调笑戏弄纪香琼。
但结果却连被纪香琼使出独门暗器“柔金锋”刺了两次,又吃她趁机逃走。
金明池找了许久,也没发现她的踪迹,然后便淡忘了此事。但今日让齐茵提起那一日之事,不由得记起了纪香琼,前后一想,江湖上不但齐南山已失去踪迹,那纪香琼也从未出现过。是以很可能他们碰上了,由纪香琼设计助齐南山隐藏起来。
他这个推测只对了一半,事实上齐南山果然因得纪香琼之助而逃到济南府藏起。但那只是齐南山被极厉害仇家所伤,行动不便,幸得纪香琼赠药及一路照顾。
至于消踪灭迹之道,纪香琼虽是聪明博学,多才多艺,但仍然比不上齐南山的老谋深算以及阅历经验之功。
金明池又向齐茵道:“这丫头诡诈之极,身上的暗器不但使人防不胜防,而且都淬得有毒。他乃是隐湖屋的传人,这一派数百年来都以诡变多诈见长于世,又最擅潜踪隐迹,是以至今武林中之人徒闻隐湖屋之名,至于此湖此屋究在何处,谁也不知。”
齐茵道:“这黄衣女郎长得漂亮么”
金明池点头道:“长得还不错,但我却很不喜欢她那一类的女孩子。说句老实话,我只喜欢似你这种样子的姑娘。此所以早先我一听你说已经出阁,便大感震惊。”
他这个人行事全凭性情的喜怒,毫无世俗的顾忌。像这赤裸裸的表示出心意之举,在别的年青男子当着心上人面前,定难说得出口。
齐茵也不像普通的姑娘,她居然面都不红,坦然地含笑望住他,说道:“这话可是当真但我却相信你背了我见到别人之时,也会说出这种话呢!”
马车上的齐义原是齐家庄的管事听得直摇头,心想茵姑娘未免大过粗野无礼了。
他这次被齐茵迫着一同离开杭州李家,心中本甚不愿。无奈齐茵坚要出来寻父。这理由不但光明正大,兼且这个忠心耿耿的家人也很想查一查老主人的生死安危。所以无奈只好屈服,为她驾车出城。
车内的薛陵听了心中更不是滋味,他不管齐茵是不是在向对方使手段,这种话总能刺伤他的心。
现下他从双方对答中已晓得那个丰度翩翩的人是金明池无疑。
此人乃是孤云山民徐斯的传人,先天上跟薛陵已是仇敌一般。加以他目下声名赫赫,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这又是足以引起他敌视的大原因。这刻那堪亲耳听到齐茵与他这类调情的话
他深深吸一口真气,迅速运行。这才发儿自己身负内伤,乃是被暗算倒地后周青鲨再加上的一脚踢伤的。其时他人已昏倒,护身真力已散,所以伤及内脏。
他虽是激起满胸豪情,想跃出车去表明自己的门户,向金明池挑战。
可是这内伤却使他功力减去六七成之多,这等情况之下,焉能向当今第一高手挑战他终于抑制住自己,却几乎叹气出声。
齐茵懒洋洋的回身跃上马车前面座位上,道:“义叔,我们走吧!”
齐义一挥鞭,蹄声便响。
金明池他突然间过来,一手抓住嚼环,不让马车前进,沉声道:“慢着!”
齐茵泠泠道:“什么事”
金明池见她不假词色,心中突然忿怒起来,道:“你不必这样对待我,我虽是很喜欢你,可是我却不愿意见到你这种态度。”
齐义晓得此人是谁,也深知他心狠手辣之极。眼见他双目射出凶光,不禁惊凛交集,真想叫齐茵好言好话的跟他说话,不要再得罪他。
但齐茵丝毫不卖他的账,也不发怒,仍然冷冷的道:“别抓住我的马,有话就说,但请你先走开。”
金明池空自气得牙痒痒地,却没奈她何,只好松手闪开数尺,道:“好吧!请问你如何才能晋谒到令师”
齐茵道:“家师老人家已在地心宫闭关炼功,那处地方说也没用,须得等她开关之后才能晋谒得到。当日我离开我家之时,她老人家刚好闭关,言明须得三年以后,才有一次开关之期。但若是届时功行未满,便又须等待三年之久。这话你信不信”
薛陵心想我明明听邵老前辈亲口说过她这次闭关炼功之举极是危险,若然不能成功,那就永无开关之期。换句话说,便是功成则生,功败则死。几曾说过三年开关的话,分明是信口胡说。
金明池沉吟一下,道:“我不相信也不行,只不知三年期满之间,我如何能知道邵老前辈有没有开关”齐茵道:“那就是说还有一年便是三年之期,你可前赴齐家庄问我便知。
我纵然不在,也会派人留话给你。”
金明池拱拱手,道:“好,一年后我定必前赴齐家庄,但望姑娘不要忘记。”
他转身一脚把体踢到草丛中,然后转身向杭州城那边走去。
马车开始向前驶行,齐义低声埋怨她道:“你实在不该这样对待他,咱们这次踏入江湖,要办的事真不容易,何苦招惹这个厉害的人”
齐茵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哼!他敢对我无礼的话,我就向他师父告状。”
马车驶行了老远一段路,齐茵全然不理睬车内的薛陵。
薛陵大感没趣,举手敲一敲与前座相隔的硬木板。噗一声外面拉开一个小小窗口,可以通话。
齐茵虽是打开那通话小窗,但头也不回,冷冷道:“我这次不会释放你,有本事即管逃跑。”
薛陵一怔,暗自叹一口气,才道:“在下并非打算逃跑,只想请问姑娘意欲何往”
齐茵说道:“听说朱公明伯伯现下在京师,我这便要北上找他,请他帮忙。”
薛陵才哦得一声,只听她又说道:“我想既是有求于他,虽说很有交情,但礼数却不可缺,特地把你带去京师献给朱伯伯,谅他定必很乐意接受这件礼物。”
薛陵早就对她生气,听了这话,简直气个半死,冷笑道:“姑娘说得不错,这件礼物朱大侠当必高兴万分,莫说是要他帮助,即使是要一座金山他也肯答应。”
齐茵嘲声笑道:“你是甘愿任我处置呢!为什度不作逃走的打算你已经服过灵药,伤势已痊,难道不能走动你的功力减去多少成”
薛陵沉默了一会,才道:“本人功力虽是减去六七成之多,但仍然不影响行动………”
他说话之时,齐茵已迅快无伦的拔起身形,落在门外,一手勾住门上横框,到他话声刚歇,上半身疾探入车内。
车厢内传出薛陵的闷哼声,齐茵一翻身已回到前座,向齐义道:“这还想动手抗拒呢,真是不自量力。”
齐义道:“你没有弄死他吧”
齐茵摇摇头,马车在黑夜中不急不缓地向前驶,谁都不再开口。
驶行了一个更次之久,齐茵转身弯腰贴着小窗道:“那终于相信啦!”
小窗内传出薛陵的低沉声音,道:“你说的那是不是金明池他怎么啦”
齐茵道:“这个人十分精明厉害,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话,所以他施展出一种特别的功夫,一直跟在车后,查听一切。你有没有听欧阳伯伯谈起过徐伯伯有一种耳目法,称为心视神听的奇功没有”
薛陵道:“家师只说徐前辈博学渊知,炼就许多奇怪功夫。他一向不愿提及徐前辈之事,所以这门功夫从未听过。”
齐茵道:“他这种心视神听功用途极大,相隔一二十丈,若在黑夜或烟雾迷蒙之时,普通人决无法瞧得见。同时又有许多噪杂声音,掩盖住谈话之声时。他运起这等心视神听之术,仍然可以瞧见和听见。”
薛陵道:“原来如此,照这样说来,他隔一堵墙也能够看得见墙内景物了”
齐茵道:“这又完全不同,因为隔了一堵墙,目光根本无法透过。但在黑夜或有烟雾之时,只是光线不够和被一些可以透视之物混淆了视线而已。又如杂声掩盖了对话之声,他能把杂声摒出听觉之外而已。”
薛陵道:“既是如此,你又何从得知他在一二十丈远的地方查看遥听咱们的动静”
齐茵笑一笑,道:“这很简单,第一,我知道他有这门功夫。第二,我深信他是不轾易放手的人。第三,他功行尚浅,不能相隔太远,只在十丈左右跟着马车。而我则炼过一种耳功,擅长听音。所以他在十丈左右的脚步声被我查听到。这是因为他功行未够,所以一旦运起这种心视神听之术,脚下便不觉沉重如常人。”
薛陵大为佩服,道:“原来如此,而那位金兄居然跟了一个更次之久才肯罢手,这种坚心忍志也实在令人感到可怕。”
齐义透一口气,道:“小人还以为姑娘当真要把薛爷送给朱大侠呢!”
大约又走了半个更次,此时薛陵运功调息,无人说话。
齐茵忽然又听到轻微的步声,不觉皱眉,暗暗知会过齐义,心想这金明池真是厉害不过,居然故意坠后半个更次之后才又跟了上来。
她隐隐感到这个人十分可怕,心想若不设法把他撇掉,这种威胁真是使人受不了,一不小心就将替薛陵招来杀身之祸。
若在平时,薛陵还可以与他一拚,那时虽是受伤落败披他杀死也是甘心。现下薛陵功力大减,连拚命的机会都没有,可真是死不瞑目。
她本人当然可以出手与他拚个死活,但她已试出那金明池功力实在深厚之极,终必可以把她击败无疑,那时薛陵落在他手中,焉能活着。还有最可怕的便是这金明池乃是这般狡猾多谋之人,他若是不正面出手,却施展暗算手段的话,迟早须得被他害死。
想来想去,只有委屈薛陵几日,必须等到他完全恢复,才能放心得下。最好是有法子撇下金明池,免得老是有被他暗算之虞。
马车驶行到天色微明之时,后面的脚步声才消失不见。
齐茵方自舒一口气,薛陵的声音忽然传出来,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步声跟随着马车。”
齐茵道:“幸好你听见了,我正担心你忽然回醒,开口说话,被他听去。”
薛陵沉吟一下,道:“这位仁兄实在难惹不过,我们得想个法子使他不要再跟才好。”
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却故意向她问计。
齐茵皱皱眉,道:“你内伤完全恢复之后,我们就不怕他了,但现在却没有良策。”
薛陵缓缓道:“你何妨把我丢下,说不定这一来他就飘然自去。”
齐茵真想骂他几句,虽是终于忍住,但却赌气不理睬他。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薛陵已发免她的沉默并非表示赞同,而是生气,当下轻轻道:“对不起,在下没想到这话说得不妥。”
谁知他不道歉自可,这一说可把她的火气惹起来,嗔道:“你那里说得不妥了,我只怪自己不该跟你来,昨夜更不该出手妨碍了你,使你白白受伤。”
薛陵道:“不是这样,在下根本没有想到这些。”
齐茵索性钻入车厢内,指住他的鼻子,恨声道:“我知道你想到什么!你心想我是个有夫之妇,应该恪守妇道,怎可以抛头露面到处的跑,对不对”
薛陵歉然微笑,心想她发一阵脾气自然就没事了。只听齐茵又道:“你不屑跟我辩论是不是你只想赶快离开我,越快越好,免得我玷污了你的声誉,哼!天知道你有什么名誉,遍天下皆知你是个贪色叛逆之徒!”
她数落到此处,薛陵虎目一睁,含怒道:“住口,不管你怎么想,我也得走。”
但马车仍然向前驶行,齐茵又占住车门的位置,她不挪动避让,他便无法出去。齐茵一楞,满腹怒气变成辛酸悲苦,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她若是继续发怒,薛陵断断不会让步。
但她这一淌泪,使他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心想她的遭遇确实不幸之至,既与老父生离死别于前,又入门丧夫,毫未享受过唱随之乐。她若是把我当作自己人看待的话,则我说出要离开她的话,自然使她着急气恼。
这么一想,当即柔声道:“别哭,是我不好,你想骂尽管骂好了。”齐茵突然一头扎入他怀中,双肩不住抽搐地哭泣起来,这一手闹得薛陵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柔软温暖的身躯轻轻的颤动,使得薛陵突然一阵激动,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一着倒是很见效,过了一会,齐茵便不哭了。
两人紧紧的搂抱在一起,忽然被清脆的蹄声惊醒,原来马车已驰入城内,是以蹄声特别响亮。
齐茵低声道:“以后叫我阿茵,我叫你阿陵好不好”
薛陵道:“好极了,你当真要去找你爹爹么”
齐茵道:“当然是真的,你帮忙我找行不行”
薛陵道:“我是义不容辞,不过既然金明池也找不到,老伯的居处一定十分隐,咱们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两人商量了一阵,毫无结果。前面的齐义说道:“姑娘,可要投店歇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