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剑气千幻录 > 第22回 他生未卜此生已休

第22回 他生未卜此生已休(1/2)

目录

他们拥抱了一下,钟荃站起来,但觉室中有点昏暗。

“现在是时候了,暮色已临,足够我隐蔽身形,我还要去会一个朋友,我这就要走了。”

她轻轻啊一声,上身倾前一点,但凄然一叹,翻身伏倒在床上。

钟荃一咬牙,转身出房。

前面有人匆匆而来,叫道:“师弟,你怎么啦潘兄寻来了。”

原来钟荃面色煞白,眼中杀气蒸腾,和平日淳厚的样子迎异,他抬眼时,邓小龙身后正随着那矮胖的潘自达。

背上的金剑和金黄色的丝绦结,闪闪耀眼。

他诡异地微笑一下,没有说话。

邓小龙忙道:“这位潘兄找到我,正好你回来的消息也传来;愚兄便带他……”

潘自达忽然尖叫一声,把他的话打断了。

那对诡异的眼光,此刻呆在天井角落的一处竹架上。

钟荃回眼一瞥,发觉那竹架上,不知几时已站着一只逾尺的白鸟。

缩爪闭目,正在睡觉。正是陆丹那只异禽白鸯。

“潘兄认得此鸟么”钟荃随口问道。

潘自达支吾一下,道:“不,我从来没有见过,只因这白鸟长相十分神骏,是以惊讶。”

邓小龙在一旁皱皱眉头,却没有做声。

那潘自这又道:“你提过那受琶针所伤的人,可在此处就在那房中”说时用手指指钟荃刚刚出来的房间。

钟荃点点头,潘自达立刻面色变了一下。

但钟荃并没有察觉,只担心地道:“时间无多,不知来得及与否师兄,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邓小龙摇摇头,却注意地瞧着潘自达的神情。

潘自达勉强他尖笑一声,道:“且让我瞧瞧伤势,或许有其他办法。”说着话,一径洒步直闯入房。

钟荃早知陆丹伤处不能示人,忙道:“不必看了,但也好罢,潘兄己去瞧瞧。”

他仍然存有万一之想,是以终于同意让潘自达瞧瞧,这都因太过关心之故。

大凡有一件事情和自己有莫大的切身关系,必定会有那侥幸之想,而不能理智地判断坚持。

潘自达并不管钟荃怎样说,眨眼间已推开房门而入。

钟荃忙跟了进去,邓小龙也紧跟着进房。

陆丹此刻正在床俯卧着,房门一响,便转身反头来瞧。正好和潘自达打个照面。

潘自达两颊上肥颤欲坠的肉团颤动着,诡笑一下,但眼中却流露出极奇异的光芒。

邓小龙早已抢前数少,回头一瞥,便暗悟于心地哼一声。

钟荃一径走到床边,温声道:“哪位是潘自达兄,他也曾被齐玄的游丝毒针所伤,故此请他来瞧瞧你的伤势。”

陆丹的眼光早已收回来,除了在收回时掠过邓小龙面上一下,认得是钟荃师兄后,便停在钟荃面上。

这时地公然伸手扯住钟荃的衣襟,摇晃道:“你这人呀真是……我的伤处怎可以……你倒是问问他有解药没有才是正理呀。”

钟荃歉然地微笑一下,转头去跟潘自达说话。

陆丹这时又将眼光移到邓小龙面上,只见他阴骛地紧盯着那姓潘的。

她心中动一下,忙移开眼光,去瞧瞧那潘的。

正好和潘自达那对奇异的目光相接,芳心里又是一动。

潘自达径自向她道:“我没有解药,但我能克住齐玄老儿的金蛇,你到底伤在什么地方”

他的话夹有南方口音,本来就甚难听,此刻又尖着嗓子说,更觉其刺耳。

钟荃代她答道:“潘兄别问了,有点不大方便,赶快弄到那金蛇要紧。她已取下峨嵋化毒丸,迫聚住毒气,但目下只有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潘自达震动一下,哦了一声,眼光移向钟荃面上,但随即又垂下,不瞧任何人。

旁边的邓小龙双目如炬,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即使现在只剩下半边面可以观察,但仍不肯放松。

钟荃沉吟一下,忽然问道:“昔年曾有一位厉害的使剑名家,便是海南剑师归元,潘兄可认识么广

潘自达倏抬头,尖声道:“那便是家师。”

邓小龙失口轻暧一声,心中确定了一事。

陆丹却没有什么动静。

只因海南剑师归元,昔年确以心狠手辣,剑法奇诡传誉天下武林。

但自从败于铁手书生何培剑下之后,自尔便销声匿迹。

事至如今,到底隔得太久了,陆丹虽知海南有这一派,却不致有什么惊异反应。

不过,她也多望潘自达一眼,便发觉了他背上宝剑有异。

除了颜色不同之外,那剑把的形式和自己的太白剑,毫无二致。

钟荃见他神色不善,明知当年之事仍芥于心,忙道:“家师叔曾对小弟提及过令师,言下对令师剑术之佳,极是倾慕,想不到潘见乃是海南传人,小弟失敬了。”

他微歇一下,又道:“我们不如立刻动身,小弟略知那齐玄囚禁之处。”

邓小花这时才出声道:“现在天色才暮,你们此去相府,实不亚于龙潭虎穴。”

他说话时,一径偷觑着潘自达神色。

须知邓小经外号无计星,满肚子都是计谋,心细如发,智虑如海,焉有不知钟荃心急之理。

他这几句话,自然另有道理。

果然他的话未曾说完,潘自达已气冲冲道:“相府又怎样,以我看来,不过是几所房子,藏着一些饭涌而已,岂能阻我出人。”

陆丹粉脸变色,怒哼一声。

但潘自达正说得激昂,没有听到,继续道:“我和齐玄也有怨仇,若不是钟兄也有关系,简直不必多加钟兄同行,我自个儿便可以把那齐玄老几擒回来,钟兄我们走。”

邓小龙忙道:“潘兄的话,邓菜自然信得过,但敞师弟江湖阅历尚浅,凡事但盼潘兄做主,邓某尚有几句话要对敝师弟说,请潘兄稍候……”

他一面说着,一面带头走出房去,钟潘两人当然也得跟着。

到了门坎之时,钟荃禁不往回头瞧陆丹一眼。

潘自达却是斜眸去瞧钟荃,眼中又露出诡异神色。

到了外面天井,邓小龙扯了钟荃到厅中,悄悄道:“师弟,你留心听我说,那潘自达为人诡橘狠毒之极,以愚兄方才观察,第一点,他对昆仑本门之人怀有极深仇恨,此所以当日动缥有他一脚。第二点,起初愚兄以为他与陆姑娘不相识,如今才知道他认得陆姑娘,而且恐怕还有别的心思,陆姑娘却不认得他。他方才见你和陆姑娘亲妮的样子和说话,眼光中露出极狠毒的光芒。故此愚兄特地提醒你,此去相府,愚兄不便同行,你与姓活的同探虎穴,务必留神身侧之敌,他随时可以暗中伤你,甚至阻碍此行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钟荃道:“他害我便了,何以要阻碍我求得解药”

邓小龙叹口气道:“他对昆仑本门之人的仇恨还是其次,但男女情炉之恨才可怕呢!”

钟荃这才啊了一声,恍然地点头,立即又问道:“那久我怎办呢不和他同行岂不干净”

邓小花道:“本来最好不跟他一道,可是,如今还断不定他到底会有什么行动。或者他会拼命求药也说不定。但你要记住,他害你之心定然会有,你务必小心行事,有他这么一个硬手同去,总是好的,对了,你还没有剑呢!”

钟荃惘然叹口气,道:“好吧,我防着他便是。剑么,我去拿陆姑娘的用一趟。”

“不要用她的。”邓小龙阻止道:“你就用我的,以免那厮见到剑便生气,也许在途中便跟你打起来啦……”钟荃匆匆将邓小龙的佩剑,系在背上。

他们这些武林高手,讲究的是既要利落,又要全身而返。

假使像普通人般挂在腰间,那么掣剑出来之后,便要随即将剑鞘扔在一旁。

这一下手续别说做起来麻烦,而且万一要突然撤退或追击,岂不是白白丢了那剑鞘不要说那剑鞘有的装金嵌石,贵重非常。

光说丢了剑鞘,还有什么面子

钟荃和潘自达终于出了门外,邓小龙早备有一辆大车,准备给他们行动时应用。

否则这两人一个诡异矮胖,横气十足。一个土头土脑,脚下矫健,全都一式背插着创,不被公门中人注意拦阻才怪哩。两人在车声群群中,闭目养神。

歇了一刻,潘自达把车帷扯开一点,张眼外窥着街上风光。

钟荃这时道:“我午间无意中得知,那齐玄被囚禁在相府后花园中,却不知实在地点,我们只有棱他一搜。”

潘自达晤了一声,头也不回。

钟荃这时只剩下一人应付事情,忽然变得伶俐一点,心知这娃潘的最不堪激,便道:

“潘兄若果不想和相府的卫士们或者那毒书生顾陵结怨,也可替小弟望风便了。”

“什么我才不管那些混蛋哩广

播自达墓地回头,双目棱棱,注视他一眼,只见他面上露出佩服的颜色,便又傲然道:

“尤其那毒书生顾陵,我久闻其名,如今正好较量一下。这样吧,到时你尽管搜寻齐玄下落,我却管阻禁意图偷袭的狗腿们。”

钟荃心中暗喜,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蝎娘子徐真真,便道:“但到时还得请潘兄帮忙救一个人出来。”

潘自达询问他瞧他一眼,钟荃便解释道:“那是一位姑娘,便是江湖人称蝎娘子的徐姑娘,我曾答允救助她的。”

潘自达翻翻白眼,然后诡秘地笑一下,道:“我可以尽力掩护,但要由你自己背出来。”

钟荃觉得这潘自达不是想像中那么不近人情,便由衷地道:“有潘兄掩护,小弟便可以放心行事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工夫,车子更然停住,那车夫在外面悄悄道:“两位相公可以下车了。”

两人跳下车去,四目张望,发觉处县在一条僻静而干净的后巷中。

两边的墙都甚高峻,显然都是什么巨宅大哪。

车夫道:“两位相公如此这样走法,便可到达相府的后院墙,但两位必须小心,因为后门处也有人看守着。但这样也容易辨认出来。”

钟荃知道车夫乃是缥行中人,已得邓小龙密嘱,便道谢了一声。和潘自达并肩前走。

那潘自达自下车到离开,也没望那车夫一眼,并且露出不屑之容。

这情形连钟荃也禁不住轻轻耸一下肩头。

暮色又深了好些,周围已是朦朦胧胧。钟荃一马当先,疾疾而去,一面咕吹道:“这么快便是酉末了,还有个把时辰便是亥时,糟得很,我非赶快不可。”

潘自达在后面随着疾奔,他那矮矮胖胖的身形,迅速之极。然而他和钟荃的走法大不相同。

他乃是贴着地面滚滚而去,不似钟荃一掠数丈,宛如巨鸟横空船走法。

这是因为他身量特别,不仅矮,而且胖,乃尔练了这样子一门轻功。

眨眼工夫,依着那车夫的话,穿过了许多条曲折的小巷。

钟荃喜然止步,后面的潘自达也如响斯应,突然停止前进之势。

钟荃指点道:“那便是和相国的府味了。潘兄可看见后门也有气派甚大的门房”

“我瞧见了,哼,不知多少人走这后门哪。我们临走放他娘的一把火,烧干净点。”

钟荃虽不以为然,但没有驳他,试想这样胡乱放一把火,难道就可以杜绝从后门钻营官爵的贪赃官吏是以见得潘自达只是随着心中喜恶行事,丝毫不识大体而已。

他们借着巷口一棵树的掩护,登高张望,只见那门房进去,便是深广的后园,暮色中隐约可见绿荫中露出好些亭阁檐牙。

钟荃道:“那中心处,有座红顶的亭子,我们现在分两边掩入到那里再会合见面,潘兄以为如何再者,我听闻这府中有许多水牢石室之类的设备,但齐玄并非囚在这种地方,潘兄只须留意后园中那些亭馆台谢的房间便和。”

潘自达不耐烦地道:“得啦,你真有点罗嗦。”

钟荃愣一下,想不到说这些话,也被称之为罗嗦。

本意还得嘱他在未探出齐玄下落之前,暂勿与敌人交手,但这时也说不出来,只好飘身下地,分头前进。

他们乃是分为一左一右,从两边院墙潜入府去,那潘自达倨傲横蛮,尤其此刻心中极不痛快,便不太掩饰身形,打另一条小巷绕穿到那边相府后面。

要知这潘自达自幼年于天南海隅边僻之地,在生活上许多观念都和中原稍有差异。

而他偏又是那怪僻的海南剑师归元的唯一弟子。

天生出来是适宜学那种偏激诡怪的剑法,于是变成本质怪僻,环境也如是,再加上所学的剑法,一味在诡异辛辣上下功夫,便熏陶出这样一个喜怒无常,诡秘狠毒的怪物。

他的自负是到了极点,但在另一些方面,也自卑到极点。

当日他从海南岛挟刻中原,原是准备大闹昆仑一番,以替故世不久的师尊誓雪前耻。

前文亦曾约略提过,他除了功力火候,未及乃师数十年苦功之外,在剑术上的造就,已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了。

尤其在海南五指山上,得到埋在山洞中的异宝大做剑。

他本不识剑上古篆,但后来遇到一位饱学宿儒,替他译了出来。

他随即将那位宿儒杀死,为的是害怕人家泄漏秘密。

目后他的剑术更深不可测,归元死后不久,他便挟剑北上。

踏入中土,耳儒目染,自然比之海隅僻壤大不相同,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不管是涂脂调粉之后,抑是淡装荆权,都别有醉人风韵。

使这个怪人也怦然心动,可是谁都瞧不起他那副尊容,当然没有任何结果。

他在南方呆了好一些日子,得来无数挫折烦恼(清场上的)。

于是一路北上,不料在路上碰见陆丹,缟衣如雪,人比花艳,使他神往不已,一路暗自窥随。

但他自卑已深,一点不敢唐突露面,是以陆丹半点也不知道,他却知道陆丹不但美艳如花,而且能文能武,不让须眉,更是倾心不已。他心中想着,脚下丝毫不停,宛如陨星飞坠,长空急泻,眨眼间已到了相府后墙。

脚尖微点处,飞跃上墙头,扑面一阵晚风,带着树木的香味,他不由得深深吸口气。

在这顷刻间,他心头闪过一幕往事,那是在万通缥局失缥之前,他从湖南靖州一直紧蹑着陆丹芳踪,向北移动。

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何以那位圆脸长发的白衣姑娘,对于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使他暗自梦魂颠倒,紧随不舍。

其时,他非常嫉妒一个壮年男子,因为他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他侦悉那人的姓名是未修贤。

虽然看来已知那朱修贤乃是下人身份,但仍然忍不住嫉妒,但觉整天如毒蛇般啮看他的心。

这天来到抚州,他但觉一股邪气,无法排遣,只好借酒浇愁。

不觉喝多了,便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已是暮夜。

睁眼但见桌上孤灯荧荧,说不出一种心中凄清孤零零之感,忍不住突然坐起来,随手将床板抓下一块,抖手掷出。

那灯罩清脆地响一声,登时片片破裂,火苗也打灭了。

他根恨地哼一声,正想找店伙来骂一顿,问问为什么要他点上灯,使人觉得特别地冷寂,正当他要张嘴时,心中忽然闪过白衣的倩影。于是,立刻忘掉了要骂人这回事,只涌起千万缕自怨自怜的情绪,他自负为武林顶尖的英雄人物,如今却禁不住自怜起来,而且,还带着被遗弃的悲哀,那是无可奈何,早被命运所安排的悲哀。自怜的情绪到了最高潮,他狠狠地扯着稀疏的头发,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摧残着自己,借以减轻心中的哀伤,攀然间想起她身边的男子朱修贤,他能够毫无芥蒂地陪伴着她,高兴多看她几眼,便多看几眼,高兴听听她的声音,可以逗她说话。这眼皮上的供养,他竟然不能希求妒火慢慢燃起来,终于变成很意,他的腰一挺,整个人便凌空飞起,从窗户飘出,施展开夜行术,霎时已到了陆丹投宿的客店。

但见陆丹的房间尚有灯光透射出来,他蹑足走到窗外,侧耳细听,房中竟有男人的声音,正是那壮年人朱修贤。

“我明儿干完那事,便径向西北进发,因为我那本东西要还给人家。”

“姑娘你要小心才好,万通缥局不是容易欺负的,既然是价值不菲的红发,定然派有硬手护押……”

“废话,我已查得清楚,那些红货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摆在第二辆车上,姑娘还不是手到拿来么”

潘自达暗中咬咬牙,差点儿磨出声音来,心中很根忖道:“凭我潘爷还不能跟她一室相对,灯下谈笑,你这性本的是什么东西,竟然享此温柔我迟些日子不把你宰了才怪哩!”

接着又想道:“咳,你啊,一个大姑娘,岂可以随便和一个男人呆在一块儿而且又是半夜三更。”

其实这只不过是暮夜之初,离着三更还远呢!况且他一向有什么男女之防的观念。

这时竟这样地责备她,实在是可笑可悯,房中又传出说话声。

朱修贤道:“小的劝姑娘还是改扮男装较为方便,否则这样穿州过府,许多轻薄的登徒子之流,贼限灼灼,小的忍不住他们的大胆,意欲挥拳相向,可是又碍于姑娘在一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