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何方神圣(1/2)
他哈哈一笑,山响谷应,显然内功湛深之极。
但那一身装束和形形举止,却活似长袖善舞的大腹贾,特别是那一面笑容,直是天下间坛做生意的人那种笑容。
孙伯南赶紧放下江忠,间道:“尊驾是那一路高人,恕在下眼生”
那人答道:
“呵呵,你是南江的后辈孙伯南我已看见你和石龙婆动手的情形!的确是后生可畏,居然能接住石龙婆前两招──”
江忠这时反而因关心大过,忍不住问道:“尊驾究竟是谁啊”
那人道:“我吗呵呵,平生足迹遍江湖,奔逐只为名与利。”
他说得好一口京片子,使人觉得悦耳得很。
江忠正在想此人既言遍走江湖,何以即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见他从宽大的衣服下取出一宗东西,原来是个铁算盘,那个算盘大约有尺半之长,比普通的狭窄好多。
框作金边,灿烂夺目,算盘珠也是一律金色,体积极小,而且珠边俱尖尖薄薄,显得甚是锋利。
老家人江忠啊了一声,道:“尊驾是金算盘柯老英雄”
那人嘻嘻笑道:
“不是,不是,那是先师了,我们做生意讲究童叟无欺,决不打诳。我姓应,名天福,数十年来行走江湖,为的是生意买卖,可不是刀光剑气的江湖,故此应天福这个名字,相信你们第一次才听过──”
江忠见他和气得很,便堆笑道:“应大爷如今忽然现身,敢问有何贵干”
应天福裂嘴一笑,盘珠忽然劈拍作响,但算盘却没有移动,这一手纯是以内劲推动算盘珠,非有三十年以上火候,不克臻此。
他道:“我早先不是已经来过的吗,不过后来看看到会的人,全是名重一时的高人,此时此地,想占些便宜,大概非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可我可是个生意人,算盘一拨,觉得太不化算,便先闪开一旁,等到那人屠罗-现身,我想知道他身后靠山是怎样子的一个人,便绕路翻上那边的山巅……”
他举手指指遥立天际的山峰,离这里少说也有百余里地。
他又道:
“其后,我便跟着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夫方丈药山大师他们走了一程。直到方才才回转此地,忽见人影一闪,越过各顶而走,我正要追过去看看,又发现你们重来此地!如今看此地凌乱的情形,恐怕当中曾经发生一段事情,是我所不晓得,却与你们有关,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江忠盘算道:
“金算盘柯奕峰比老爷成名还早,听说此人介乎邪正之间,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目下他这个徒弟应天福,看来虽是和气,谁知会不会包藏祸心笑脸藏刀南少爷发现璇玑三宝之事决不可以说出!”
应天福听他称自己为“掌柜”,不觉呵呵而笑。
原来孙伯南也是和生意人对惯了,这时见对方俨如大腹贸,一时忘其所以,便叫出掌柜来。
江忠却大吃一惊,埋怨地忖道:
“好个心直的孩子,你怎知人家是不是诈言看见人影来哄我们的话如今可好了,自己把底细都掏抖出来啦──”
果然应天福突然敛笑道:
“你已发现璇玑三宝了不错,我从那小子的背少看来,年纪不大,身量瘦削矮小,脚下也不够快,似乎拿着一件什么东西似的!别慌,别慌──”
他用手势止住孙伯南欲动的身形,继续道:
“以你的脚程,即使再过半个时辰才动身去追,尚可容易地追上。你倒是先告诉我,那璇玑三宝你是如何发现的你说明白了,我便告诉你那人的去向!这桩交易,你看怎样呢”
孙伯南急忙道:
“我不管什么璇玑三宝,只怕那厮是拿走了我的金缕衣啊……”
江忠“哦”了一声,反而放下心来。
在他想来,金缕衣虽有诸般妙处,究竟还是防身之宝,而且江老爷昔年能制,如今也可另制一件,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只要孙伯南不泄露出那璇玑三宝之事,免得这个应天福生心觊夺,那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应天福未曾听过金缕衣之名问道:
“什么金缕衣啊璇玑三宝呢还留在洞中”
他到底老江湖,生意眼精,钉住璇玑三宝不放。
孙伯南反问道:“那厮往那里去了”
应天福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孙伯南慌张地向那洞穴走去,想先看看那件金缕衣在不在。须知江忠那等想法,固然有理。
但在年青人心中,那怕一草一木之微,要是心上人所赠与,那比之连城之壁还要贵重。
应天福喝道:
“孩子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孙伯南哼一声,依然开步走。
应天福一幌身,拦在他面前,呵呵笑道:“我知道了,璇玑三宝还在洞中,对吗”
孙伯南嗔目道:
“应掌柜真个不让我过去”
他这种情急之状,更使应天福误打误撞地猜中了。
只见他把手中的金算盘往上一举,道:
“你想过来也使得,但先得把我赢了才可以──”
孙伯南剑拐仍在手中,因他说得肯定,故此更不多言,忽然一式“龙飞凤舞”,剑拐齐施,直冲过去。
这一招勇不可当,纵然在千军万马中,也能杀开一条血路。
应天福大喝一声,金算盘架完剑拐又封长剑,连发三招,他到底仍是退了寻丈之远。
这一下他面上可就挂不住了,眼见孙伯南招数未变,仅仅在式子上有所变化,依旧山崩地裂般硬冲过来。
口中-一声:“孩子小心。”
忽然一伸左手,竟来夺拐,右手算盘交叉着来封利剑。
这一式使得蹩忸不对劲,孙伯南岂肯放过,钢拐提高半尺,便硬砸过去。右手长剑一招“直指天门”,化出一道耀眼精光,乘隙急攻。
那知应天福完全是个虚张声势的招数,只见他不知怎地已移开了两尺。金算盘从左面到右面。这么一划之时,两点金光电射而出。
孙伯南振腕一挥剑,把那两点金光磕飞。
原来这面金算盘昔年曾在江湖赫赫有名,内中那九十粒边缘锋利的算盘珠,专破气功硬功,且能在招数中发出,防不胜防。
应天福本以为这两粒算盘珠发出,便可打倒对方这少年,那知孙伯南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关于应天福来历的话,实则家传绝学,一眼已知那金算盘的妙用,而且有什么出奇招数也了然于胸的。
应掌柜眼睛一瞪,面寒于冰,引吭道:
“好功夫,这番可要留心了,我手下不再留情!”
说话中又被孙伯南迫退数步。
孙伯南知道昔年柯奕峰以一面金算盘,加上最厉害的九十枚算盘珠自创“雨淋铃”手法,江湖。
那雨淋铃手法其厉害在于算盘珠的飞舞,然后由上而下,罩将下来,除非不发,发必毙敌,自家也留手不住。
这刻还不知对方是否要使出这种绝毒手法,但也暗作准备,忽然松掉攻势,右手剑横唧口中,睁目如铃,看对方动静。
应天福大喝一声,忽地使出一路金算盘手法,直拍横劈,劲急非常,可是孙伯南单用左手拐,已能应付。
当下他心中明白对方正要使出那种雨淋铃暗器手法,想到此内心不禁怒火熊熊升起。
一则让他阻挡去路,已经心烦得很,二则他们之间并没杀父夺妻之恨,绝不应下这等必死的煞手。
他暗道:
“我若无爷爷传过专破你这种暗器手法,我岂不要命丧此地了你的心也太狠毒了──”
只见应天福又叱一声,金算盘一推,内力潮涌而出,把盘龙拐杖荡开。说得迟,那时快,应天福的金算盘不往前攻,反而平着往上一举,登时跳起无数点金光,成为抛物线般走个弧形,由空中直洒下来。
孙伯南一落满空金光洒将下来,估计那数目不过是三十余枚算盘珠,心中不由暗忖道:
“你也大小觑于我了,并没有全数发出──”
一面想着,一面右手伸手,食中两指,电急轮流弹出。这种金钢指功夫,专破天下各种歹毒暗器。
而这种连珠手法,孙伯南却仅练到六成工夫,因此十二分小心。
果然光雨洒下来,竟有一枚斜斜打到。
孙伯南早有防备,头颅一摇,口中长剑猛然磕出,“叮“的一响,把那枚算盘珠也磕飞了。
应天福怔了一怔,金算盘再猛然一举,盘中所剩下的将近六十枚算盘珠已全部飞出。
后面的江忠也真怕孙伯南的“金钢弹指”功夫火候未足,早在应天福第二次举起金算盘时,随手抓起十余粒碎石,抖腕打出,口中却闷声不响。
应天福猛觉风声袭体,连忙用算盘封架,“劈拍”连珠暴响之后,他猛可跄踉退开两步。
原来有一枚小石打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打正穴道,却也觉得一阵气促,头脑微眩。被石子打中之处,反而不觉疼痛。
孙伯南这时连珠弹指施出,那雨淋铃手法足以傲视天下,得过指点,也无法完全击落。
只见他们左肩和大腿上各中了一枚,算盘珠痛得他一咧嘴,但觉那算盘子已深嵌入骨。
两人身形乍分,江忠在后面大叫,道:
“应天福你不该用这等歹毒手法啊!南少爷你伤势怎样”
孙伯南嘿一声,用力挺住身形,道:“我没事”
一语主未完,猛然剑拐齐施,直冲过去。
应天福这时气促心跳,眼前敌人真要拚命,心中又怒又骇。
怒的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竟被那边的老家人乘隙用小石打伤,且险些儿中了穴道。
骇的是先师这一套雨淋铃手法,可说是从未失过风,如今却居然让那少年给破掉了!
剑拐已如闪电般袭到,那钢拐较长,故此先行递到。
应天福心中打个转,决定拚着与敌两败俱伤,也不可让他乘间冲过,先得了璇玑三宝。
当下他高举算盘往前一挡,“呛”地微响,钢拐点在金算盘上,两般兵器却不分开。
原来应天福恃着功力稍胜一筹,故此竟是以内家真力来相拚。
在那一刹那之间,他仗着数十年精纯修为,硬生生压下胸中烦闷气促,然后全力发出内家真力,力压对方。
面对强敌孙柏南双脚一移,不丁不八地站好,抱元守一,全神发出真力以和敌人对抗。
那柄剑本来可以探出伤敌,但这刻正是以无上内功争雄之际,只要心神稍分,此刻得被对方内力震死,焉敢挺剑伤人。
应天福修为数十年,功力之深厚,不在赤足仙烈火星君等人之下,孙伯南初生之犊,心中虽不骇怕,但却抵挡不住。
眨眼间双足陷入满是石头的地面,额头已经冒汗。
江忠一看不妙,赶快拾起一块石子,心中想道:
“这姓应的非正非邪,行事不但令人难分友敌,甚且阴毒狠辣,兼而有之,我打他一石,虽是暗算,却也不背情理吧”
想是这样想,但他久受一代高人江老爹薰陶,讲究的是正大光明,若不是孙伯南危急,他可连这种念头也不会泛起来。
故此刻尽是迟疑末决,须知际此双方以内家真力相拚之时,寻常人想走近去伤害他们,也得让那无形真力弹开。
但在江忠这等身手之人,虽发出区区一石,却一定取他死命。
天下任何事情有利必定有弊,越是有威力的工大,一旦让敌人伤着了,就越是危险。
就在老家人江忠稍为犹疑一下之时,应天福已经把孙伯南压得双足陷入地里深达半尺。
生死一发之间,孙伯南剑尖忽然沾到地面,登时能够使出“暗换乾坤”的绝妙奇功。
这种奇功顿把对方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力量从剑尖上传到地上去,自家也因此而为之一轻。
应天福猛然发现敌人拐上微微一震,自家的力量便如同泥牛入海,去得无影无踪,心中大骇。
他心神一震荡,立刻生出反应,只觉刚才强行压住的心烦气促又死灰复燃,赶快收敛心神,分出一部份力量抑压体内的骚动。
他所施展的这一着果然成功,而同时他也发现了敌人并不曾因压力稍减而反攻过来。
偷眼一觑,只见那边的老人家手中拈着一块石头,心中叫声不妙,蓦地里一脚踢去。
这一脚来得十分突然,孙伯南勉强提剑来挡。
应天福大喝一声,今算盘直压过去。
原来他那一脚乃是虚着,只因他已看出孙伯南剑尖沾地的古怪,故此冒险起脚引他提剑。
孙伯南哼一声,双足又陷入地中三四寸,在这存亡顷刻之间,拚看内伤,倏然剑尖一点地
只见两人身形乍分,孙伯南可没有移动,倒是那应天福退开五六步,面色已转成苍白。
原来他全力压去,正要得手,忽然被一种无可形容的潜力回撞一下,登时撞得他五脏翻腾真气乱窜。
江忠大喝一声,跃将过来。
应天福倏然纵开两丈,厉声道:“应某一会儿再来领教”
江忠抖腕一石打去,应天福已如飞翻上谷顶,身形一幌隐没。
只见孙伯南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蜡黄,手上的剑拐都把持不住,先后掉在地上。
江忠明白他仍是移剑时力量稍分,对方的内家真力便趁此时攻入,以致受了极重的内伤。
不由得老泪直洒,不知如何是好。
孙伯南闭目屹立,努力禁遏四散的真气。
江忠赶快功行双臂,气达掌心,替他按揉后心要穴。
大约弄了半个时辰之久,孙伯南吁一口气,睁开眼睛,低低道:
“忠伯别慌,我死不了!现在我立刻下洞去,请你守住洞口……”
江忠道:“南少爷你放心,小的一定拚命守住洞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他问道:“只不知璇玑三宝还在否”
他喘息了几下,又道:“我怕不能用力纵下去,还是请你想法把我吊下去吧!”
原来这时那洞口尚有一团火焰,显然火势已弱,但到底沾不得,因此若果两人一同跳下去,势必要碰沾到火光。
老家人江忠心乱如麻,赶紧把腰带解下来,看看不大够长,便脱掉上衣,撕为四条,拧为两条布索,接将起来,加起来那条腰带,也就有丈把长了。
孙伯南将布索一头绑住左边胳臂,遗憾地道:
“以前爷爷常常嘱咐我们小心练习破掉各种歹毒暗器手法,我总觉得暗器乃是小玩艺,不必太过留心,今晚便真个吃足苦头,还替爷爷丢睑!他的金钢弹指功夫是专克各种暗器的无上手法啊”
江忠道:
“你先别想这个赶快下洞去寻宝是正经!我料那应天福一时三刻之内,定要回来找麻烦的!”
这位老人家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那应天福的武功不比等闲,刚才只受了些微内伤,只要调息休养一下,便可逞强再战。
那时即使孙伯南侥天之幸,得到了璇玑三宝,但大凡各种灵药,服下之后必施展上乘内功,运气调息。
那即是起码需要一段长时间打坐运功,在这段时间之内,最忌被人侵扰惊吓,偶一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假如像应天福这种敌人,入得石洞,岂有不乘机将他杀死之理那时候最惨的是枉有一身绝世武功,也因无法施展而受害!
他老人家在这时可就露了一手精纯功夫,只见他左手狭拐支持身躯,移到洞穴旁边,右手执着布索,离孙伯南胳臂仅有一尺,其余的布索盘好用口咬住,以免垂在地上,被火烧着。
只见他运气行功,鼻孔中嗯一声,右手起处,那寻尺长的布索变成铁枝般坚硬,平着把孙伯南整个人举起来,伸到洞穴中心,然后才往下软垂。
他的右手伸得笔直,作为轴心,以便孙伯南能从洞穴中心吊下去而不会沾着神火火焰。
这一手功夫比普通的束布成棍等内家功夫又要高出一筹。
等到孙伯南落到地上,他老人家松口气,退开几步,大大喘息起来。原来那诛天神火虽已微弱,但热度奇高,把人烤得翳闷难熬。
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捱了过去,但江忠心里越发焦灼不安,自个儿坐在洞穴半丈外的石地上,左杖右剑,分持手中,严密地戒备着。
现在正是应天福应赅重来的时候。
使后江忠在不安之中而又有点宽慰的,便是满地金光闪闪的算盘珠,那是应天福最厉害的一着,便是“雨淋铃”暗器手法。
这也就是江忠自知无法抵御的一着,如今却幸而解除威胁,这便是他可以宽慰的一点。
不远之处,还有三具尸体,在这残夜将阑,荒静的山谷中,伴着形相可怖的尸体,那味道也就够人受的了!
过了片刻,江忠端坐地上,不时回首四顾,却毫无动静。
蓦地一声厉笑,冲破了这一片死一般的沉寂。那笑声初入耳时,尚在谷顶正山巅之处,但余音摇曳,那人已如陨星疾泻,眨眼间便到达谷中。
江忠不必细看,已知那人乃是负伤遁走了的应天福。
现在危机一临到头上,他反而觉得自己镇静下来,到底如今已揭开命运的序幕,总比在闷葫芦中胡猜要好一些。
应天福问道:“那孩子到洞中去了,对吗”
江忠点点头,懒得置答,反正都是一场激斗,何必徒劳口舌。
应天福问道:“他下去多久了”
江忠看他一眼,冷冷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他不禁笑道:
“这样说来,那璇玑三宝仍然在洞中,没有给人窃跑了!呵,呵……”
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江忠真想冷不妨给他一下子。他觉得讨厌这个人,就像普通人讨厌一只驱之不去的苍蝇一般。
他又道:
“那芙蓉露为天地之宝,那孩子服下之后,最少要行功运气两个时辰,何况他刚才曾受内伤,恐怕最快也得静坐个三个时辰……”
说到这里,应天福倏然住口,肥胖和善的脸上,那两只眯成一条线似的眼睛,射出不怀好意的光芒,一迳注定在江忠脸上。
江忠果然脸色一变,想道:
“这厮不啻告诉我说,要在这段时间内闯入洞中,加害于南少爷──”
应天福又呵呵而笑,道:
“我应天福纵使得不到那芙蓉露,但那璇玑剑和雄黄珠仍是武林中人人所垂涎之宝……”
说到这里,眼光落在地面搜索。
原来他心中真想拾起那些算盘珠。
假如刚才不是孙伯南会以“金钢弹指”的功夫,破掉他的雨淋铃手法,那么他只要弹指的工夫,便可以把算盘子完全检拾起来。
因为倘不被人破掉,那些算盘珠所落之地,必有一定尺寸,现在东西飞散,便没有江忠虎视在侧,也不容易完全检拾回来。
江忠也知他心意,他最怕的正是这一着,便故意作势欲起,那样子生像只要应夭福一弯腰,便起而伤敌!
应天福果然不敢造次,虽则他早先明明眼见这个老人由孙伯南背来,多半是双腿不便。
不过一个人的武功如果炼到高时,光是借着双手撑抵之力,仍然可以扑出一两丈远的。
当下应天福金算盘一举,慢条斯理的道:“看来我若要入洞,非过你此关不可了!”
江忠应道:“正是如此”
语声未歇,应天福喝声:“小心了。”
说完,只见他一跃而至。手中的金算盘由中盘推出,却倏忽上击下砸,招数奇特而凶猛。
江忠久随江老爹,日常惯听他南江老人家讲究,这时喝道:
“好一式“开山辟地”,但不必客气留手啊──”
口中叫着,右手长剑一挥,剑光划过去,恰好在金算盘上下移动时一点空隙处撇过。
这一来要是应天福再移前一寸,便得血光冒现,手臂截断。
应天福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改为“触倒不周”之式,金算盘平看推出,风声激厉。
这一招也是金算盘五大绝招之一,算盘一头去砸荡敌剑,另一边却可以直接袭击敌胸。
江忠一沉剑,剑尖斜斜翘起,指着敌人小腹。原本这一剑乃是指着敌人咽喉,却因他盘坐地上,故此只指着小腹。
正因如此,那应天福的“触倒不周”之式,却枉用了气力。
因为他的算盘平推而出,本是袭胸腹部位,目下江忠坐着,只须一低头,便让过他的一推。
应天福被迫往后一撤步,然后才能重新进攻。
江忠大叫道:“且慢”
应天福如响斯应,只见他倏然凝身不动,就有如渊停岳峙,那份功力委实精深纯厚。
江忠道:
“实不相瞒,我家小主人要那柄剑另有大用,芙蓉露则此刻早就服下了,这两件你都不能要,但若果你肯化干戈为玉帛,我愿一力担当,把那雄黄珠让给你,算是平分春色如何”
应天福楞一楞,认真地寻思了一下。
要知那应天福做生意久了,为人较为贪吝,那璇玑三宝最好是兼而得之。
此刻肯寻思之故,皆因江忠刚才破他“开天辟他”与及“触倒不周”这两绝招手法过于高明,使他不得不考虑一下而已。
他冷笑道:“嘿嘿,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他的眼光冷冷地扫过江忠双腿,决定不肯妥协,务必将江忠杀死。
江忠一看和平解决已经毫无希望了,便暗中抱元守一,运气行功,严密准备,应付对方的攻击。
他又冷笑两声:“嘿嘿。”
继续道:“那孩子出洞时,全身功力有加没减,他还肯放过我应某人吗不干,这桩交易划不来”
江忠道:“不干就拉倒,我老头子若不是双腿不利便,哼”
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其实江忠也想到以自己的努力,即使双腿完好,使山摇山震岳连环七快剑,也未必能将人家怎样。
应天福大-一声,算盘照头拍下,风声呼呼,力量奇重。
江忠长剑疾削出去,左手也举起拐杖抵挡。两手招式全是防守之势,但是却有如两人使将出来。
只见应天福一翻腕,剑光一闪,未及变招,就已斜斜闪开了两步。他的心中不禁暗道:
“想不到这老儿剑拐招数的是奇绝,竟然严密的全然无懈可击,待我再试他几招看看──”
试想江忠两手招式不同,便等如是两个人同时在防守同一个部位,岂有不严密之理
应天福再踏步颠身,金算盘由下面抡上来,左手倏然伸出,使个擒拿手法,从杖风中,直抓敌人持拐的五指。
江忠哼一声,不理敌人左手抓来,右手长剑一吞一吐,闪开金算盘之后,直取对方小腹。
这一招名为“鬼哭神号”,原来剑刺小腹,乃是至惨之事,一则最难医治,二则痛苦难当,并且不会立刻死掉,可以拖个几天才痛死。
故此这一招名为“鬼哭神号”。
应天福当然不敢吃他刺着,旋风似的踏开两步,金算盘已斜砸而下,尖尖的盘角,直指太阳穴。
他们交手五招之后,便越见激烈。
原因是江忠不能移动,即使能够移动,也得守住洞穴这条通路,故此他所使的招式,莫不奇险惊人,十招之中,倒有九招乃是拚命的招数。故此两人接战,声势极是惊人。
可是应天福倒底技艺较高,虽是一时之间,被江忠拚命挡住,但时候一长,江忠势必饮垠荒谷。
这时孙伯南可正悠闲地在地洞下那石室中观看石壁上的图案。只因他静止不动,所以显得十分悠闲。
其实他却是因为全神贯往在壁画上,因此才静止不动,倒并不是故意空闲着在那儿。
当他一落在洞中的地上,已发现那件金缕衣不见了,这时心中虽急,但断无再叫江忠吊他出洞之理。
说什么也得先看看芙蓉露在与不在,如果还在的话,先医好身体再说。
地洞中已十分黝黑,这是因为洞中柴火烧完,诛天神火又变弱之故。
是以夜眼功夫炼得未到火候,便没有可能发现那扇石门。
他拉开门,走进石室,随手关住,立刻觉得更加寂静,只因在外面还可听到山风吹掠之声,如今却丝毫声息也没有。
石室中不但寂静,而且一片黝暗,他在门轴那边站住,先定一定神,想起自家一身恩怨,都亟待清断。
是故此身虽然渺小,但所系相当重大,于是暗中默祷道:
“璇玑道长前辈英灵垂鉴,后学弟子孙伯南谨以一片至诚,发下重誓,若果得到前辈遗宝,幸列门墙,此生定以一身武学,抑强暴,诛邪恶,维护人间正气,如有违背斯言,神明诛之……”
默祷既毕,努力拈高脚尖,伸手一摸,门轴上面那个羊脂玉瓶居然还在,心中登时如同打翻了五味架,甜苦俱有。
以后他也许仗着璇玑剑,以及超世的功力,冠绝武林,杀仇仇,报血恨,那是必然之事。
但他自幼在南江门工习技,二十年来提携诱导之恩,又登忍遽然抛弃,此所以喜中有悲。
他拔开瓶盖,凑到嘴唇边,仰头喝了一小口,但觉清香冲鼻而至,四肢百体,登时舒畅无比
跟著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来,直冲天阙,孙伯南急急忙忙跌坐地上,闭目调息运气。
忽然发觉全身伤势,不论是外伤或内伤,都完全复原,他本来中了应天福两位算盘子,深嵌入骨,现在都不知消失到那儿去了。
他睁开眼睛,全是光如白昼,忽然觉得石室中香气极浓,起初还以为自己内服下芙蓉露,香气弥漫未消。
低头看看羊脂小瓶,便发现瓶口冒出极稀薄的白烟,袅袅上升,原来是忘了把瓶盖盖好。
心中不禁大为懊恼自己大意,竟然白白糟塌了不少灵药。其实他服下时也多用了半服,加上这一走失,瓶中便只剩下一服了!
不过他因曾受重伤,若不多服一点,功效可就要差得多了。
差好瓶子之后,连同那方锦书,放入囊中,眼光扫过地上,赫然发现了两颗金光灿烂的算盘子。
这才明自何以感觉到体内的算盘子消失之故。
他一迳走到石床边,细看那张床乃是整块大石雕琢而成,重量那怕没有三千金以上。
暗中皱皱眉头,在床前坐马站好,双手扣住床沿边,用力一掀,忽觉那石床轻如无物,惊想道:“难道我的力气增加了这么多倍”
试看一挺臂,那张石床便被他举起来。
他乐道:“呵呵,如今我的膂力,比那神力差世的石龙婆怕还要高出一筹哩……”
当下把石床放下,低头细看石床下面敢情有一方泥地。
他暗忖道:
“那方素锦上,先师留语说:入室得宝,缘结千古。露名芙蓉,慎作三服。剑匣藏采,光寒故土。兹列吾门,侠名永保。其中所谓剑匣藏珠,光寒故土的两句,我起初想不出道理来遍察这个石室,好像别无隐秘之处,只有石床下面值得一看!而且也想试试力量。如今可好了,光寒故土,不就是指埋在泥土中吗”
到这里,兴奋之极,蹲下随便伸手一插,插进尺半之深,那泥士干燥松软,触手十分舒服。
手指忽然摸着一件硬物,再一摸时,便断定该是欲寻之物,赶快揪出来,果然是柄古朴的剑鞘,奇怪的是没有宝剑在鞘内。
但他并不慌忙,只因他已发现剑鞘尖有条丝绦系住。把另一端扯出来一看,敢情正是剑柄末端的丝绦。
宝剑一出土,寒光湛然,冷气森森,砭人肌肤。
孙伯南失声叫出“好剑”两字,当下捧剑而看,紫光晶莹,映人须眉,式样古朴大方,入手相当沉重。
他惊想道:
“我服过芙蓉仙露之后,力气已陡增许多倍,尚且觉得此剑相当坠手,若在平时,岂不是无法使用武功普通一点的人,只怕拿不动哩……”
现在三宝已得其二,璇玑子先师遗言说是剑匣藏珠,这时便将剑鞘一倒,果然滚出一个黑色的丝囊,囊口有条细带,正可以套在颈上。
把黑色丝囊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一颗龙眼核般大的黄色珠子,这便是名驰天下的“雄黄珠”,擅能辟镇百虫,克治各种毒物。
他把珠子拿起来又看又嗅,却发觉不出有什么可异之处!
把雄黄珠藏起来,挂在脖子上。
于是,将石床般同原位放好,然后恭恭敬敬地向那石床跪下去,行那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
行完礼之后,心中颇以从未得见师父一面为憾。这儿既是先师藏宝闭关之所,遗泽犹在,使用孙伯南不忍遽离。
一缕思古之幽情,油然而生。
那是因为四壁上的图画,使他联想起好多事,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先师,大概每当倦游之后,总会回到这小小的石室静居的吧
他想道:
“这位峨高冠髻,道貌岸然的老人,必定时常盘坐在这张石床上,默默地忖想这次云游的所作所为,假如见到什么特殊的武功,那么便在这里默思其中奥妙,或是破解之法……”
不知不觉中,他自家也盘膝坐在石床上,朦胧迷离之中,石壁上的画忽然都变得巨大许多。
他发现每当一些古服峨冠的人物或是兵车前列,剑戟森立的兵阵过后,必有一幅厮杀的画面。
有时只有两名大将在拚斗,有时却战云满壁刀枪并举,那肉搏厮杀的场面十分混乱而生动。
不过有一点非常特别的,便是看遍了四周的壁画,都没有凯歌献俘的盛大场面,或是有人受伤濒死,呻吟于地的画面。
他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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