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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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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现在管不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时装设计师!相信我,你需要一个好的造型!”

“我现在的造型有什么问题吗?”玛雅问。

安娜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好像想证明什么。

“抱歉哦,你付不起我的咨询费。等你签了唱片合同以后,再跟我联系。”

玛雅纵声大笑:“你完全丧心病狂了。”

“不然我当你的营养师!我已经发现能够清洁整段肠胃道的新式果汁饮食法!效果就是,那种该死的……”

玛雅蒙住耳朵,转过身去,走向森林深处。

“对不起,这里的信号很弱……大声点……喂?喂?”

她将手机贴近耳朵,假装在讲电话。安娜斜眼看她。

“那是我的手机吗?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现在开进隧道啦!”玛雅喊道。

安娜跑着追赶她。她们将对方扑倒,拥抱彼此,看着日出。玛雅低声说:“我可以在你家睡一晚吗?”

安娜不知道该说什么。玛雅从来没在她家睡过,而她总是睡在玛雅家里。但是,她们是真正的好朋友,因此,她义无反顾地回答:“当然,没问题。”

拉蒙娜喝光了杯中的酒。“尾巴”也喝光了他的酒。恩达尔先生的双眼眯成一条线。

“好吧!我们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拉蒙娜看起来很好奇:“不知道,不过我敢说,你一定带了一些黄金。‘尾巴’带了乳香。第三位智者就站在门外,裤管里塞满了没药 (1) 。这样,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恩达尔先生的鼻息浓浊、沉重,对这个房间比了个简短、不屑的手势。“这个……酒吧……是熊镇冰球协会历史最久的赞助商之一。它赞助的金额显然并不可观,但是我们都很尊重这个传统。而且,我猜你已经知道,针对之前发生的事……要举行一次重要的会员大会。”

“尾巴”心不在焉地咳了咳,补充道:“我们只是想跟你谈谈。我们,也就是所有的赞助商,都觉得我们必须在会议上团结一致。这是为了球会的最佳利益。”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拉蒙娜假装温顺地说。

恩达尔已经受够了,他站起来提醒她:“一部分管理人员必须被撤换。彼得·安德森的体育总监职务将以投票表决方式被解除,由更适任的人选取代。理事会与所有赞助商在这点上已经达成了一致。但我们尊重会员,希望这个建议由会员直接提出。我们来这里是要表达善意。”

拉蒙娜讽刺地一笑:“是啊,你居然是那种做事情总想表达善意的人,真是让我吃惊。我能否冒昧地问问,彼得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恩达尔先生咬牙切齿地号叫着:“你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觉得你知道。就是因为这样,警方才会调查。”

“你知道我儿子被指控的罪名。”恩达尔说。

“你把他讲得像个受害者。”拉蒙娜一语点破。

听到这句话,恩达尔终于沉不住气了。“尾巴”从来没看过他暴怒,他是如此害怕,以至于打翻了自己和拉蒙娜的杯子。

恩达尔尖叫道:“我儿子是受害者!天杀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遭到这种指控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拉蒙娜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不知道。可是我直接想到的是,唯一比被指控强奸还要糟糕的事情,就是被强奸了。”

“所以你在这里准备假设,那个该死的女孩说的是真话?”恩达尔咆哮道。

“在这里,我只是想允许自己拥有不因为你儿子刚好是冰球选手,就假设那个女孩出于某种原因说谎的自由。而且她有名字。她叫玛雅。”拉蒙娜回答。

恩达尔高傲地笑了:“所以,你准备说这是冰球的错啦?”

拉蒙娜严肃地点点头:“你打过冰球吗?”

“从十二岁以后就没打了。”恩达尔承认。

“这样的话,你是对的。这样的话,我真的会说这都是冰球的错。因为如果你再多打个一两年,你可能就会学会服输,像个男人一样。你可能就会了解,你儿子会犯错,而当他犯错的时候,你应该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负起责任,而不是到这里来,拼命责怪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和她的父亲。”

恩达尔双手一挥,椅子被掀翻。他或许不是故意要掀翻椅子,但无意将它扶起来。他的鼻息浓浊、沉重,他的双眼追踪着她的目光,将一张千元大钞扔在吧台上,以轻蔑、威胁的口吻做了结论:“也许这家酒吧是你的,但这栋建筑物可不是你的。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想清楚。”

他用力甩上门,连窗户都随之震动。

安娜和玛雅走进屋子,安娜取来爸爸枪柜的钥匙,把她们射击过的来复枪放回柜子。玛雅记下了每个细节,包括枪支如何摆放,以及钥匙在哪里。

“那是什么?”她指着一把有两个枪管的猎枪,天真地问道。

“是猎枪。”安娜回答。

“会不会很难装填?”

安娜先是笑了起来,然后便起了疑心:“你为什么问这个?”

玛雅耸耸肩:“你是谁啊,警察吗?我只是好奇嘛。它看起来很酷,我们找个时间试试用它射击吧?”

安娜露齿一笑,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可以当警察,你这该死的疯子!”

然后她取来弹壳,向玛雅示范如何打开、装填、解除猎枪的保险,因为她很喜欢这种自己比朋友懂得还要多的、为数不多的场合。她还高高在上地补充说,这是“如此简单,就连你都会”。玛雅笑了起来。

“它能装几个弹壳?”她问。

“两个。”安娜回答。

她再次打开枪身,将枪拆卸,将弹壳放回去,将枪柜锁上。她们离开了地窖,玛雅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她一心一意地在想:“我只需要一个。”

“尾巴”仍然站在毛皮酒吧里,小心地将碎玻璃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拉蒙娜,这只是……讨论。”他低声说。

“你父亲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可耻。”她厉声打断他。

“我只是试着……不要选边站。”

拉蒙娜哼了一声道:“你做得非常难看。”

“尾巴”转过身,闷闷不乐地套上大衣,走了出去。一两分钟后,他回来了。当他和彼得还是小男孩的时候,当他们准备走进酒吧、带走烂醉如泥的父亲时,脸上都带着闷闷不乐的表情。现在,他就像当年那个不快乐的小男孩,站在酒吧门口。

“罗宾·霍特现在还来这里吗?”他问道。

“他自从失业以后,几乎每天都来这里。”拉蒙娜点点头。

“尾巴”点点头说:“请他打电话到我的店铺,和库房主任谈谈。我要让他面试。”

拉蒙娜点点头。他们本来可以多聊一些,但他们都是熊镇人。

傍晚时分,凯文正在高地周边的小径上慢跑。他越跑越快,棒球帽檐压低,盖住前额,外衣的帽子拉高,套住头部。他甚至还穿着笨重、没有绣熊头标识的衣物,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认出他。当然了,这没有必要,住在高地的每个人都已经到冰球馆开会、参加投票了。可是,凯文仍然感到有人从森林里盯着自己。当然,这只是他的想象。他只不过是得了妄想症。他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太阳已经下山。玛雅站在森林里颤抖着,但树木为她提供了掩蔽。黑暗仍让她惊恐不已,但她下定决心:要和黑暗成为好朋友,让黑暗成为她的盟友。她站在这里,看着凯文在那间明亮的屋子里移动。他看不见她,但她却看得见他。突然,这给了她一股权力感,让她陶醉不已。

当他开始在小径上慢跑时,她就为他计时。一圈花了三分钟二十四秒。另一圈则花了三分钟二十二秒。一圈,又一圈。一圈,再一圈。

她记下了时间。她举起双臂,仿佛拿着一把看不见的来复枪。她想着自己该站在哪里。

他们其中一人会死。她还没决定是谁会死。

(1)  黄金、乳香、没药是耶稣诞生时,东方三贤士送给他的礼物,其中黄金代表庄严,乳香代表神性,没药代表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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