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叶子农看了看郑楠,说:“我要有那权力,轮不到您能这样跟我说话吧?”
张立波说:“我们是nrg民主联盟外围组织的,不代表nrg联盟。我们对你的行为有看法,特意来找你理论几句,要让你知道在国外的华人里还有我们这样的声音。”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nrg民主联盟的,而是打着nrg联盟的招牌来敲门的,这让叶子农不免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却也没计较,说:“您别这么抬举一只蚂蚁,我能管的只是我一只蚂蚁自己的事,我没去试图影响谁,也没请求谁来给我醍醐灌顶。”
张立波说:“国家兴亡,匹夫尚且有责,况且你这个理论专家?根据我对政权周期率的研究,中共政权的气数已尽了,必然被民主制度所取代。”
叶子农回应了一个字:“哦。”
张立波说:“民主是历史发展潮流,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
叶子农又回应了一个字:“哦。”
郑楠插话说:“联盟给你道歉,你不觉得羞耻吗?看看你的祖国吧,廉价的颂扬,言不及义的套话,道德沦丧,信仰尽失,到处是权钱结合,到处是贪污腐败,强势利益集团已经肆无忌惮,社会细胞已经坏死,中国正在走向崩溃,我们这个民族没救了!”
叶子农仍然回应了一个字:“哦。”
叶子农的“哦”把张立波和郑楠给激怒了,郑楠激愤地说:“你哦什么哦啊?这会儿你装糊涂了,nrg联盟不会因为你会‘哦’请你当部长吧?”
叶子农也火了,说:“他妈讲理不讲啊?是您要让我知道您的声音,我没要求您知道我的声音吧?我比少女都乖,比老人都安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就日了!”
郑楠说:“日也不行,你招惹正义了。”
叶子农说:“谁的正义?是逻辑不通的正义还是一缸染黑的正义?”
郑楠轻蔑地说:“哟,哟,跟正人君子似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布达佩斯骗局是你干的吧,你的脑筋都用在钻法律空子上了,你连共产党都骗,你这种人也配研究马克思主义?说白了你就是个痞子!”
叶子农说:“马克思没规定痞子就不能研究他的学说吧?我痞我的,妨碍您了吗?您是不是至少应该比一个痞子更讲道理呢?中华民族是个大家庭,在这个大家庭里,我不能算是个好孩子,但肯定不是逆子。”
老九不懂政治,也插不上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密切注意郑楠,如果郑楠敢对叶子农动拳头的话,那他就不客气了。还好,事态并没有向动拳头的程度恶化。
张立波站累了,看了看凳子,说:“还是坐下说吧。”
叶子农说:“还说什么?您的声音我已经知道了,您已经达到了目的,请回吧。”
郑楠说:“废话!不驳倒你我们怎么能站住?”
张立波先坐下,然后示意郑楠坐下,再示意叶子农也坐下,这一刻仿佛他是领导,掌握着节奏和气氛。凳子太小了,4个大男人就这样不舒展地坐着。
张立波说:“话要说说清楚,怎么逻辑不通了?怎么就一缸染黑了?”
叶子农说:“如果您承认因果律是科学,那么‘政权周期说’就是伪科学。李自成符合了瞬间政权的条件,就瞬间了。周朝符合了800年政权的条件,就800年了。您拿个政权周期说去平均一下,那李自成岂不吃亏了?没坐够的江山你给他?这不扯淡嘛!”
张立波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嗯,有点道理。接着说。”
叶子农说:“那就没什么可说了,既然您的民主是历史发展潮流,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您回家踏踏实实等着就行了,我知不知道都不吃劲,反正你我谁都挡不住,您说了也白说,有那工夫您歇会儿,我也歇会儿。”
张立波轻蔑地说:“莫说铁肩担道义了,你连一个中国人起码良知都懒得担了。其实你也不是懒得担,是屁股坐歪了,担了真理所不齿的。”
叶子农说:“我不知道未来的中国能有多好或能有多坏,但是作为果存在的,但凡不昧良心的,有谁还能否认现在的中国是鸦片战争以来最好的时代?一缸染黑与一缸漂白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好恶的思维。好恶的思维能实事求是,您信吗?没有谁因为身体好有病就不看医生了,也没有谁因为脸上有粉刺就把脑袋砍了。他妈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都没能让中华民族没救,您说没救就没救了?您问问中国人民答应吗?操!啥他妈逻辑?”
张立波注意到郑楠有些困惑地看了自己一眼,他意识到很被动了,甚至在学生面前失了面子。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思路,话锋一转说:“你这么嫉恨民主吗?如果你承认这一点,那你就是无可救药了,我们立刻就走!”
叶子农反感地说:“又是民主,这词儿真他妈好使,以民主的名义就可以任意绑架。您可以不尊重我,但是请您对民主这个词给点尊重好吗?”
郑楠说:“你一口一个‘他妈’,就凭这你就是个痞子!”
叶子农说:“这个可以定论了,但是请您比痞子讲理点成不?我他妈最看不上横竖都骂娘的,不管青红皂白先骂了再说,什么心理啊?都骂你妈x,其实谁妈都有x,以共性的东西去推定一方的是非,那个不叫说理,学术点说叫意识形态斗争,俗称就叫骂街。党派之间有骂,国家之间有骂,党骂国骂都是骂,别以为打块集体的牌子就不是骂街了。您把非制度性的和制度性共有的先剔出去,那是人类的智慧到目前还无法根除的顽症,您要连这点耐受力都没有,那不是人类社会的错。剔除了这些,剩下的才是个性制度独有的东西,您再骂娘不迟。拿一个文字上的最好去否定一个条件可能的好,您是天真呢还是别有用心?”
张立波说:“骂娘是老百姓的权利,你一口一个‘他妈’,不也在骂吗?”
叶子农说:“有骂娘权就可以横竖都骂?如果横竖都骂,您连个是非观都没有,那就别扯什么道义了,您就是个骂娘机器,还不如俺这痞子,俺骂娘起码还辨辨是非。如果您就为给共产党挑毛病,那没问题,咱你一句我一句可着劲儿地挑。如果是为发牢骚,咱也可以把好恶带进去,能放大的放大,能缩小的缩小,能歪曲的歪曲,这都没问题。但是,如果是给这个党定性,那就得全面和历史地看了,尤其是以‘气数已尽’为结论,那就得看事实和逻辑支不支持了,看社会基础和历史事实能不能撑得起这个结论。”
张立波说:“说民主吧,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叶子农说:“是美国选举制度的民主还是中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民主?是数人头的民主还是国家所有权根本归属的民主?您扛个美国版的民主去讨论中国问题,您负责把中国的历史条件再重新设定一回?那是人家那块土壤开出的花朵,您指望美国的民主去体现中国的根本利益,除非那是美国人民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而奋斗的结果,那人类还是人吗?”
张立波说:“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也可以叫民主?可笑!”
叶子农点上一支烟,说:“不幸的是,这个让您可笑的民主成就了中国鸦片战争以来最好的时代,那么是满足您的不可笑重要还是中国人民的好日子重要?这个问题本身会不会就让您觉得可笑呢?如果中国的民主形式不适应国情,它在经济、文化、民生各方面都会反映出来,一个失去社会基础的政治形态不劳您可笑,它自己就会在不断激化的社会矛盾中逐渐消亡。反之,它就是具备社会基础和适应国情的。中国摸索了100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发展路子,不能为了讨好洋人就卖了老百姓的好日子。如果说当今世界民主的内涵已经从民天下延伸到不同制度、不同价值观的尊重、共存,那么,‘只要你的民主跟我的民主不一样,我就消灭你’,这样的‘民主’还民主吗?您会不会也觉得可笑呢?”
郑楠突然厉声说:“你别说了,你都把我思想搞乱了。”
叶子农说:“你有思想吗?你有思想就不会搞乱。”
叶子农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他弹了一下烟灰起身去接电话。张立波正想说话,也被电话铃阻断了,只好等着。
电话是戴梦岩打来的,问:“子农吗?”
叶子农一听是戴梦岩的声音,说:“过5分钟再打过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老九看了张立波一眼,意思是提醒对方该告辞了。
叶子农坐回自己的凳子,说:“该让我听的我都听了,该让我说的我也说了,要批驳就抓紧时间吧,我这儿真有事。要不改个时间来驳斥也行,您驳倒我我会很感激,因为您帮我认识了我没能力认识的,否则咱们就到此为止了,都各自过自己的日子。”
张立波站起来,一扫学者的斯文说:“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子农也站起来,说:“我一只蚂蚁,啥下场都不吃劲,您请便吧。”
张立波说:“嘴硬没用的。”
叶子农说:“这是第二次威胁了,这会儿您不民主了?从小听惯了爱祖国爱人民,可从来就没往心里去过,今天被您这一威胁,我倒觉得有点沾边了。”
张立波和郑楠一前一后,挂着一脸怒气走了。
叶子农尽管心里不愉快,也还是很礼貌地把两位来访者送出门,关上门回来把两只凳子收起,端起茶水就想喝,发现茶早已经凉了,就说:“我去兑点热的。”
老九说:“我去吧,你等电话。”
叶子农说:“你把握不好,得倒出去点再兑热的,还不能都倒完了。”
叶子农把一茶缸凉茶端到厨房,倒掉三分之二的茶水,兑上暖瓶里的开水。老九也跟进来把两杯凉茶倒掉,两人坐回客厅,热茶还没倒上电话又响了,叶子农就接电话。
戴梦岩在电话里问:“有客人吗?”
叶子农说:“两个北京老乡,走了。九哥在这儿,来看看。你说。”
戴梦岩说:“我在晚会上被轰下台了,车也被砸了。”
叶子农嘿嘿笑了笑,说:“砸就砸了呗,汉奸婆嘛,这还有啥新鲜的。”
戴梦岩问:“知道什么最让女人难堪吗?”
叶子农说:“没想过,裙子扣掉了吧?”
戴梦岩说:“嘁!三点式都保守了,掉个裙子扣算什么,太老土了。”
叶子农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戴梦岩说:“最让女人难堪的不是事业失败,也不是走光,是被男人抛弃。”
叶子农一听,说:“得,要下圣旨。”
戴梦岩说:“我决定待在巴黎了。陪我一段,可以吗?”
叶子农怔了一下,问:“你……已经动了?”
戴梦岩回答:“签证、房子都定了。”
叶子农问:“我这种情况能签下来?”
戴梦岩说:“只要不烫手,钱不是完全没用的。”
叶子农问:“花了多少?”
戴梦岩回答:“很多。”
叶子农问:“很多是多少?”
戴梦岩说:“问清楚这个有意思吗?”
叶子农说:“你也不怕给俺这穷人压死了。”
戴梦岩说:“我需要你。别让我太难堪了,好吗?”
叶子农停顿了片刻,脑子里迅速判断着这件事,然后说:“嗯,认识俺的嘴脸是需要点时间。如果签证没问题,俺去巴黎给首长听差。”
戴梦岩说:“我这边走不开,这两天会有人跟你联系,你配合点。我最担心的是你在柏林的安全,如果情况不好我会联系保镖公司,你要不想招麻烦就自己多注意点。”
叶子农赶紧说:“我注意,我注意。”
戴梦岩说:“好了,就这些。替我向九哥问个好。”
叶子农放下电话坐回凳子,说:“九哥,戴小姐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老九说:“咋,让你去巴黎?”
叶子农点点头,说:“这婆娘是不要命了。”
老九说:“你这种情况能签下来,堆钱吧!”
叶子农思忖着说:“怕是堆也白堆,给你签是真的,明天驱逐你也是真的。没准还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老九给叶子农倒了一杯热茶,说:“那就走个过场呗,被驱逐就跟你没关系了,戴梦岩也说不出啥。说真的,我不觉得巴黎就比柏林安全。”
叶子农说:“乘虚就虚,这种四面光八面净,太他妈不爷们儿了。”
老九就不吱声了。
叶子农这才喝上这口水,慢腾腾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抽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更像是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就这样静静地喝水、抽烟、凝神,一句话不说。这样的沉默持续了有一分多钟,他放下烟,去了卧室,找出纸、笔和一张字条,将字条上的文字照抄了一遍,拿上这张新字条回到客厅。
叶子农坐下,从烟灰缸里拿起那支烟抽了一口,停了片刻,说:“九哥,我想请你再辛苦一趟,替我跑趟北京。”
老九问:“啥事?”
叶子农说:“你知道,我这人没啥朋友。你呢,咋说也是美国人,这事找你帮忙是不合适的,我只是觉得,单就这件事应该不会给你惹啥麻烦。”
老九着急地说:“啥事?你说吧。”
叶子农把字条递给老九,说:“九哥去替俺舍个脸,帮我去块儿心病。梦姐要看清俺的嘴脸,一年足够了。有可能的话,请张主任帮我弄个真居留,一年的。”
老九一边看,嘴里一边念叨:“张志诚……国家安全部……哟,大人物啊。”
叶子农说:“咋说呢?说如果吧。如果我不认识张主任,如果他没说过有事找他,如果碰个钉子,如果他帮不上忙,就都干净了,那就这样去巴黎呗,驱逐就驱逐了。利用女人的单纯,这种事我他妈真干不出来,会落下心病的,以后见了女人别说腰挺不直了,腰下边的也挺不直,咱凭啥?两难取其轻,我只能登鼻子上脸了。如果阴错阳差分开了,戴梦岩会留个心病,老以为你是香饽饽。看清咱的嘴脸分开了,她就心里干干净净过日子了。”
老九说:“那也说不上蹬鼻子上脸吧。”
叶子农说:“张志诚个人没这个能力,不管与法方接触的人是谁,以什么方式,都离不开官方背景这个依托,用了官方背景就是给政府添了麻烦,我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没脸没皮的事,别说见面了,打个电话我都张不开嘴,太蹬鼻子上脸了。”
老九点点头,说:“为个女人……至于吗?”
叶子农笑笑,停了少顷,说:“九哥,啥叫文明?众生是敢啐圣人一脸的,是不敢啐强盗一脸的,所以要有文明,不以谁力气大抢食物,让众生也可以啐强盗一脸,让女人、孩子有优先权,这就是文明。咱是爷们儿,不该为女人担待点吗?”
老九叹了口气,摇摇头感叹道:“真是的,咋走到这地步了?”
叶子农说:“嗨,这不就是生活嘛,不定哪阵风把你吹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