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二(1/2)
忆秦娥第二天就去省秦腔团报到了。
胡三元没有去,说他的脸难看,不能给外甥女丢人。
刘红兵倒是要去,忆秦娥坚决不让。但刘红兵硬是把忆秦娥送到剧团大门口,说要在外边等。忆秦娥也撵不走,就只好任由他等了。
忆秦娥想着,自己是省上硬要调来的,并且那样催着,叫尽快报到,谁知真的来了,也是冰锅凉灶的。找到办公室,一个谢了顶的主任说团长不在,到兰州演出去了,后天才能回来。她说她叫忆秦娥,是省上通知叫她尽快来报到的。办公室主任说:“娃呀,在山里待得美美的,都挤到这省城来弄啥么。你在县剧团还能唱个‘窦娥’‘秦香莲’啥的,到这来,丫鬟龙套都跑不上,你信不?好多县剧团的团长调来,都放蔫干了。倒是何苦呢。你前边都好几拨了,寻情钻眼地挤进来,戏演不上戏,房分不上房。跟家里朋友、老公也都掰的掰扯、离的离了。活得就只剩下寻绳上吊了。”忆秦娥也不好说,通知她来是让她唱李慧娘的。她问,有个叫古存孝的老艺人,不知住在哪里?主任不停地用一把牛角梳,细细梳着他那能数得清几根发的头皮,哼哼一笑说:“就那个那个……爱把黄大衣披上扔、扔了又披的家伙?在呢,在待业厂那边住着。灶房后边有个偏门,你从那儿能过去。”忆秦娥就去找古存孝老师了。
省秦腔团的院子,有宁州剧团四五个那么大。忆秦娥问来问去,才找到那个偏门。钻过去一看,也是一个窄溜溜的长院子,门都上着锈锁,有好几间库房的窗户还破烂着。忆秦娥朝里瞄了瞄,胡乱堆放了些说不清是弄啥的机器,上面灰尘已经落多厚了。她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就急忙问古存孝老师住哪里,那人说,是不是爱披着一件黄大衣,迟早吭吭咯咯的那个人?她说是的。那人朝院子深处一指,说走到头就是。她走到尽头一看,原来这不是一间房,而是一间顺着院墙搭建起来的偏厦屋。盖顶是牛毛毡,牛毛毡上面压了些烂砖头。还没等她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古老师的吭咯声。她高兴地喊了一声古老师,古存孝就兴奋地开门迎接她了。
“好娃呀,你到底来了。我还怕你牛犟,死不来呢。”古老师急忙把她让进了低矮的小房里。
古老师的老婆正偎在床上,手里还叼着一支烟。房里已经让烟雾熏得,几乎看不清她的瘦脸了。
古老师说:“别抽了,娃要保护嗓子呢。”
他老婆就把烟掐灭了。
“你是昨天来的,还是今天?”
忆秦娥说:“昨天晚上来的。今天过来报到。”
古存孝就高兴地说出了调她来的原委。古老师说:
“老师来省上后,剧团领导就催着我排戏,说全国要会演呢,省上想弄出一台好戏来,到北京露露脸。研究来研究去,还是觉得排《游西湖》最好。决定由我牵头,成立一个导演组,想弄个‘瓦尔特’呢。可我把团上演员看了又看,老的太老,演不动李慧娘了;年轻一拨,又都是‘铁姑娘队长’出身,没基本功,唱个折子戏都别扭。算来算去,最好的,还是从咱宁州调来的楚嘉禾。可让她演李慧娘,明显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刚好,这团上有两个老家伙,到北山地区当评委,看过你演的《白蛇传》,早都给团长吹过风了。我一推荐,两个家伙一齐都说好。关键是省上领导,好几个都是本地人,爱秦腔。他们听说要排《游西湖》,不仅答应给钱,团长说想在宁州县剧团挖一个演员,有领导都二话没说,拿起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了。我知道你的脾性,就怕你山里娃,没出息,叫不来呢。没想到你还来了。来了就好,你一来呀,老师这心里就有底了。《游西湖》,咱绝对给他弄成‘瓦尔特’。”
“吹,可吹。人家把你当条老狗使唤,连正经房子都不给一间,你还熬油点蜡的,给人家鼓捣戏哩。有本事先弄一间不漏风的房子,让老娘别把脚冻了。”古老师的老婆在床上嘟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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