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二(2/2)
只听古老师把手一挥:“避避避死,我说正事你少插嘴。不管咋,人家这不还给了一间偏厦房,没让你住在撂天地么。”
“你就听人哄吧。领导说腾出房就让咱搬,可我听说这院子,只要有空房,不等团上分,就有人把门撬了。你个老死鬼,还能抢得过人家那些碎鬼。”瘦老婆又嘟哝。
古老师就不耐烦了:“你悄着,我们在说艺术呢,你懂你妈的个腿。”
“懂你妈的腿。”老婆就再不说话了。
忆秦娥见师娘有些不高兴,就起身出来了。古老师送出门来说:“这是大剧团,门楼子高,有本事没本事的,都欺生哩。就连里边的狗,看你都是邪眼、瞪眼子货。不要怕,只要咱把《游西湖》拿出来,就啥都解决了,你信不?现在住牛毛毡棚,到时候给咱分套房,墙得刷得跟你师娘那牙一样,白白的,还看咱有空没空朝进搬哩。”
忆秦娥就笑了。师娘那牙,明明是黑黄色的四环素牙,与白哪里倒沾了边,古老师偏是乐观,说啥话都有趣。
她从待业厂出来,本来是要去看看楚嘉禾和周玉枝的。古老师说:“还不知两个娃住哪里呢。团上没房,凡新调来的,都在外边租房住。团上一月给一人补贴十几块钱。老师这都算特例了,团长让总务科专门给我腾了个偏厦子,为了排戏方便。说好了,有房第一个就给老师调整哩。”
没有办法找见楚嘉禾和周玉枝,忆秦娥就准备回住的地方去了。刘红兵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高兴地要拉她去东大街逛商店。她坚持说要回去见她舅。刘红兵就又把她拉回了办事处。
她舅一直在房里等着。听她把事情说完,舅说,他再等两天,把事情安顿完了再回去。忆秦娥就跟舅商量着,不要再在办事处住了,欠刘红兵太多人情不好。她舅也同意。可跟刘红兵一说,刘红兵咋都不行,说不安顿好,就别瞎折腾。他还说了一通西京城最近出了个魏振海,有枪,到处杀人的厉害话。吓得忆秦娥和她舅,也就不敢贸然离开了。
终于,团长从兰州回来了。团长对她倒算客气,不仅让人事科热情接待,安排了一应手续接洽,而且还让总务科收拾出一间偏厦房来,说是照顾主演,方便排练的。房就正好在古存孝老师旁边,也是一个牛毛毡棚。这天晚上,忆秦娥跟她舅一起,就把东西搬了进去。古存孝老师还专门调了一盘黄瓜,炒了一盘花生米,提了酒,来给她暖房子呢。
忆秦娥本来是不想让刘红兵知道她住处的,他们偷偷离开办事处时,她舅给他留了一张感谢的字条,但没说他们要到哪里去。可就在他们刚把房子收拾好,她舅和古存孝坐下喝酒时,刘红兵就找来了。一进门,刘红兵就端直说这不行那不行的,说这里咋能住人,关条狗还差不多。古老师就有些不高兴了,说:“这娃说话咋没高没低的。在西京,单位能给一个新来的人,安排一个能摆下床铺的窝,就算高看你一眼了。你以为你是八府巡按,人一来,连夜壶都给你伺候上了。”刘红兵说,他有一个朋友,就在这附近住,家里有闲房,租一间就是了,何必受这样的作难。但忆秦娥坚决不去,他也拿她没办法。
可就在忆秦娥她舅走后,这个刘红兵还是死缠活缠的,几乎天天来,来了还赖着不走。他今天给偏厦房买几个塑料凳子,明天又买个电饭煲。有一天,他还端直买了一台海燕电视机回来。忆秦娥变脸失色地让他搬走,可他讪皮搭脸地硬把电视打开,还斜倚在床边看起了《上海滩》。忆秦娥把电视机搬出去,他又死皮赖脸地搬回来,弄得忆秦娥还毫无办法。
再后来,忆秦娥听说为了她,刘红兵甚至把工作都从北山行署车队,调到西京办事处了。她就觉得这事麻烦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