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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白色轻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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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

现在,每个新单词都以尖叫开始,每个句子都是一场比赛。泰特抓住基娅,两人一起倒在被秋意染红的酸叶石楠间,一半笑闹,一半暧昧。

“严肃一秒钟,”他说,“掌握乘法表的唯一方法是背诵。”他在沙子上写下“12x12=144”,但她从他身边跑过,一头潜入汹涌的海浪,下沉到水流平静之处,游起泳来,直到他跟上,一起游到蓝灰色光束斜照的一块沉寂之地,他们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光滑如海豚。然后,他们在沙滩上翻滚,身上沾满了沙子和盐粒,紧紧抱住对方,俨然一体。

第二天下午,他把船驶进她的潟湖,停稳后仍坐在船上,脚边放了一个盖着红方格布的大篮子。

“那是什么?你带了什么来?”她问。

“一个惊喜。来吧,上船。”

他们顺着缓缓移动的水流漂进大海,朝南行驶到一个小小的半月湾。泰特抖开毯子铺在沙滩上,然后把篮子放下。坐定后,他掀开罩布。

“生日快乐,基娅,”他说,“你十五岁了。”一个两层的烘烤蛋糕,足有帽盒那么高,装饰着粉色糖霜贝壳,篮子里还有玫瑰。她的名字被写在蛋糕顶上。蛋糕周围是包着彩纸、系着蝴蝶结的礼物。

她看着,吃惊得合不拢嘴。自从妈妈离开后,再也没有人祝她生日快乐。没有人送她写着名字的、店里买的蛋糕。她也从来没收到过系着彩带、包在真正的包装纸里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她没有日历,完全不知道就是今天。

“我在你的《圣经》里看到的。”

她求他切蛋糕时不要从她的名字上切过去。他切下很大一块,沉甸甸地放到纸盘子上。他们看着对方,大口咬下,塞得满嘴都是,大声咂巴。吃完又舔了手指。两人咧嘴大笑,嘴上都沾满糖霜。蛋糕本来就该这么吃,每个人都想这么吃。

“想不想拆礼物?”他笑着问。

第一个:一个小小的放大镜。“这样你就能看到昆虫翅膀的微小细节了。”第二个:一个塑料夹子,银色的,上面有一个海鸥水钻。“别头发上。”他有些笨拙地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别上发夹。她摸着发夹。比妈妈那个还好看。

最后一个礼物装在一个稍大的盒子里,打开后,她看到了十罐油彩、水彩和不同型号的笔。“给你画画用的。”

基娅拿起每一种颜色,每一支笔。“你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带。橡树海镇上的帆布也可以。”

她低下头。“谢谢你,泰特。”

“别急,慢慢来。”老排大声说。泰特掌控着船舵,周围是渔网、油布和梳理羽毛的鹈鹕。樱桃派号的船头在支架间跳跃,一阵抖动后滑进了皮特船厂的水下轨道。这里是巴克利小湾镇唯一的船厂。码头不平整,船房也锈迹斑斑。

“很好,它进轨了。把它弄上来。”泰特加大马力,船沿着轨道爬上干船坞。用缆绳固定后,他们开始刮船身上的污迹,米莉莎·科耶斯水晶般透明的咏叹调从唱片机上升起。他们得先上底漆,再刷红漆,樱桃派号每年都会这么漆一次。泰特的妈妈选了这个颜色,老排永远都不会改变它。偶尔,他会停下手头的工作,随着起伏的音乐舞动手臂。

现在,初冬了,老排付给泰特成人份的工资。他课后和周末在爸爸这儿工作。但这样一来,他就没法经常去基娅那里。他没和爸爸提过这事。他从没和爸爸提过任何关于基娅的事。

他们和污迹搏斗到天黑,老排的胳膊累得像烧着了似的。“太累了,烧不动饭了,我估计你也一样。回家路上去小饭馆吃点吧。”

在店里,他们和每个人点头打招呼,在座的他们都认识,然后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两人都点了特餐:炸鸡排、土豆泥配肉汁、芜菁、凉拌卷心菜、饼干,还有核桃派配冰激凌。在邻桌,一个四口之家正互相牵起手,低头祈祷,爸爸大声说出祷词。阿门之后,他们亲吻空气,握紧双手,然后互相递玉米面包。

老排说:“孩子,我知道这份工作让你没时间做其他事情,不过这份工作就是这样。但你没参加秋天的返校节舞会或其他任何活动,我不希望你错过一切,今年是你最后一年了。展示馆很快就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你邀请了哪个女孩吗?”

“没有。我可能会去,还不确定。但没有想邀请的人。”

“学校里没有一个你想和她一起去的女孩吗?”

“没有。”

“好吧,”老排向后靠了靠,服务员过来放下他的食物,“谢谢,贝蒂,你装得很好。”贝蒂转向旁边,放下泰特的盘子,装得更高。

“都吃完啊,”她说,“还有更多呢。特餐是吃饱为止的。”她朝泰特笑了笑,刻意扭了一下屁股,走回厨房。

泰特说:“学校的女孩都很傻,成天只知道讨论发型和高跟鞋。”

“好吧,这就是女孩们做的事情。有时候你得接受事情原本的样子。”

“或许吧。”

“孩子,我不太关注流言,一直如此。但很多闲言碎语说你和湿地里那个女孩扯上了关系。”泰特抬起手。“先等等,等等,”老排接着说,“我不相信关于她的那些故事,她可能是个好人。但是孩子,小心点,你不会想太早成家的。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泰特压低声音说:“首先你说不相信关于她的故事,接着你又说我不该成家,这表明你就是相信她是那种女孩。好吧,让我来告诉你,她不是。她比所有你让我邀请参加舞会的女孩都要纯洁、天真。天哪,镇上有些女孩,可以说是成群结队出去勾搭,不择手段。是的,我确实有时候去看基娅。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在教她认字,因为镇上的人对她如此恶劣,她甚至没法去学校。”

“这很好,泰特,你很好。但请理解对你说这些话是我的责任。这种谈话对我们来说可能一点都不愉快,但有些事情,作为父母必须警告自己的孩子。这是我的责任,所以别烦躁。”

“我知道。”泰特嘟哝着说,在一块饼干上抹上黄油。他感到非常烦躁。

“好了,让我们再来一轮,然后上些核桃派。”

派上桌后,老排说:“好吧,既然我们谈了从没提过的事情,那我也说说我心里的其他事情吧。”

泰特盯着他的派。

老排继续说道:“我想让你知道,孩子,我是多么为你骄傲。你完全靠自己研究湿地生物,学校里的成绩也十分优秀,申请大学本科科学领域的专业也被成功录取。我不习惯常说这些,但我非常为你骄傲,孩子。好吗?”

“好吧。”

后来,在自己的房间里,泰特背诵起一首他最爱的诗:

啊,我何时能见那幽暗的湖,

和我心上人那叶白色轻舟?

工作之余,泰特尽可能去看基娅,但没法待很长时间。有时候开船四十分钟,就为了十分钟的沙滩散步,手紧紧牵在一起。又或是一次又一次的亲吻。一分钟也不浪费。然后开船回去。他想触摸她的胸部,为了能看一眼,愿意做任何事。深夜躺在床上,他想着她的大腿该有多么柔软、紧实。想到大腿以上的部分,他兴奋得裹着床单滚来滚去。但她还这么小,又很羞怯。如果他做错了事,可能会以某种方式影响到她,那样他就会比那些只嘴上说着要占有她的人更糟糕。保护她的欲望和其他欲望同样强烈。有时候。

每一次去看基娅,泰特都会带上学校或图书馆的书,特别是有关湿地生物和生物学的书。她进步神速,现在可以读所有东西了。他说,一旦可以读所有东西,就能学所有知识。这取决于她自己。“没有哪个人的大脑曾被填满,”他说,“我们都像那些不用它们的脖子去够更高处叶子的长颈鹿 [1] 。”

孤身傍灯,往往一坐就是好几小时。基娅读到了动植物如何改变自身适应变化的地球;一些细胞如何分裂并分化为肺或心脏,而另一些细胞则作为干细胞被保存下来,以备后患。鸟儿大多在清晨歌唱,因为凉爽、潮湿的晨间空气可以将它们的歌声和信息传递得更远。基娅一生都在亲眼见证这些奇迹,所以大自然的运作方式对她而言很容易理解。

她在生物学的各个领域找寻一个解释,为什么妈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在某个寒冷的日子里,美国梧桐叶早已落完,泰特走出小船,手里拿着一个红绿纸包装的礼物。

“我什么都没准备,”当泰特把礼物递给她时,她说,“我不知道今天是圣诞节。”

“不是圣诞礼物,”他笑了,“绝对不是。”他撒了个谎,“没事的,只是个小礼物。”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看到一本二手的韦氏字典。“哦,泰特,谢谢。”

“看看里面。”他说。一根鹈鹕羽毛被夹在p部分,勿忘我花被压在f部分,一个干蘑菇被放在部分。书里藏了如此多的宝物,几乎合不上了。

“圣诞节之后那天我会尽量过来。或许我能带一份火鸡大餐来。”他吻别了基娅。泰特走后,她大声咒骂自己。妈妈离开后,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给心爱的人送礼物,就这样错过了。

几天后,她在潟湖边等泰特,穿着无袖的桃色薄绸裙,冻得瑟瑟发抖。她踱来踱去,手里紧紧抓着送给泰特的礼物——雄性主红雀头上的一簇毛——包在他用过的包装纸里。他一走下船,她就把礼物塞到他手里,坚持让他当场打开。他打开了。“谢谢你,基娅。我还没有这个。”

她的圣诞节圆满了。

“现在我们进屋去吧。穿着这条裙子肯定冷死了。”厨房里燃着炉火,很温暖,但他还是让她换上了毛衣和牛仔裤。

他们一起加热了他带来的食物:火鸡、玉米面包酱料、蔓越莓酱、红薯砂锅菜和南瓜派——泰特和爸爸的圣诞节晚餐剩下的食物。基娅做了饼干,他们坐在厨房餐桌旁用餐。餐桌上装饰着野生冬青和贝壳。

“我来洗吧。”她说,从炉子上取了热水倒进盆里。

“我来帮忙。”他走到她身后,双臂环抱住她的腰。她头向后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慢慢地,他的手指伸进她的毛衣,抚过她平滑的腹部,探向胸部。和往常一样,她没有穿内衣,他的手指围着她的乳头打转。泰特的触摸停留在胸部,但基娅感觉有一种冲动在向下传递,仿佛他的手游走在她双腿之间。一种渴求填满的空虚感席卷而来。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该说什么,所以退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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