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埃及(1)(1/2)
“为什么你想让我去?”上学前的那晚,我问她。
“如果你不去,我就要进监狱了。”她拿起一把刀,“你想要几片?”
“两片,”我回答,“那里面有什么?”
“罐头牛肉,知足吧。”
“可是,就算你进监狱也会出来的啊。圣保罗就老是进监狱。”
“我知道,”她把肉压实了切,到我盘子里的罐头牛肉里只能渗出几滴可怜的汁液。“可邻居们不知道。把它吃了,别说话了。”
她把餐盘推到我面前。看上去很恶心。
“为什么我们不能来点薯片?”
“因为我没时间给你做薯片。我的脚要泡,你的汗衫要烫,还有那么多恳请祷告的请求要处理。况且,我也没土豆。”
我走进起居室,想找点事情做。我听见母亲在厨房里扭开了收音机。
“现在,”有个声音响起来,“是关于蜗牛家庭生活的节目。”
我母亲尖声大喊。
“你听见没?”她把脑袋探出厨房门,对我说,“蜗牛的家庭生活,这就是《圣经》所言的‘可憎之物’,就好像在说我们是从猴子变来的。”
我不禁多想了一会儿。阴雨连绵的星期三晚上,蜗牛先生和蜗牛太太在家。蜗牛先生静静地打着盹,蜗牛太太在读一本关于问题小孩的书。“医生,我忧心忡忡啊。他太安静了,不肯从他的壳里钻出来。”
“不是啦,妈妈,”我应了一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她没在听我说。她又回了厨房,我听得到她在找国际服务频道,一边摆弄旋扭,一边喃喃自语地估摸着频率数字。我跟她走进去。“世上是有魔鬼,可这个家里没有。”她说着,凝视高悬在炉灶上的天主圣像。那是幅九英寸见方的水彩画,是斯普拉特牧师专为我母亲画的,就在他跟随荣光神圣征途团前往维冈和非洲之前。
那幅画叫《天主喂鸟》,我母亲把它挂在炉灶上方,是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忙这忙那,为广大信徒服务。画已经显旧了,天主的一只脚上还有一小块凝结的蛋黄渍迹,但我们不想剥掉它,生怕颜料也会跟着掉了。
“我受够了。”她说,“走开。”
她又把厨房的门关上,还关掉了收音机。我听见她在吟唱《天主荣耀被赞美》。
“行,就这样呗。”我心里说。
确实如此。
第二天早上忙得紧。我母亲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大喊已经七点半了,还说她一宿没睡,说我父亲饭都没吃就去上班了。她往水池里倒了一壶滚烫的开水。
“你为什么不睡?”我问她。
“要是我必须和你一起起来,睡三个小时有什么用?”
她往开水里兑了些凉水。
“那你本该早点上床的。”我好心提议,挣扎地脱掉睡衣。这件衣服是个老夫人帮我做的,领口小得和袖筒似的,我总得生拉硬拽,弄得两只耳朵生疼。有一次,我淋巴腺发炎并且聋了三个月,也没人发觉。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忖天主的荣耀,冷不丁想到一点:日子过得太安静了。我像平日那样去教堂,放声高唱,但好像除我之外没人吭声儿,而且已经有一阵子了。
我猜想,我准是因狂喜而灵魂出窍了,在我们的教堂里,这事儿毫不稀奇。后来我发现母亲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玫问起我为什么不回答别人的提问,母亲就是这么说的:“这是主的意愿。”
“主什么意愿?”玫被彻底弄糊涂了。
“用神秘的方式显能。”我母亲说完,趾高气扬地走到前头去了。
于是,在我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教堂内外盛传我迈入狂喜之境,谁都不该和我说话。
“你凭什么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呢?”怀特夫人很想弄明白。
“噢,不用大惊小怪的,她七岁,你懂啊。”玫停顿一下,制造了某种效果,再接着说,“这是个神圣的数字,离奇的事情都发生在‘七’上,瞧瞧艾尔西·诺里斯就知道了。”
艾尔西·诺里斯,她可是我们教堂里鼓舞人心的名人,也就是玫常提起的“证人艾尔西”。每当牧师要我们举证说明上帝的善行,艾尔西就会踮着脚尖叫起来。“听我说上帝在这星期里为我做的事吧。”
她需要鸡蛋,上帝就送了一打。
她犯了一次疝气,上帝就把病带走了。
她每天都要祈祷两个小时,早七点一次,晚七点一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