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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埃及(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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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爱好是数字占卦,每每翻读《福音书》之前必会掷骰子,任由数字指引她。

“第一把,决定章节数;第二把,决定段落数。”这就是她的格言。

曾有人问过她,要是读超过六章节的《圣经》该怎么办。

“我有我的办法,”她生硬地回答,“上帝也有他的一套。”

我很喜欢她,因为她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有一架风琴,要它出声儿你就必须踩踏板。我每次去,她都弹奏《引向仁慈的光》。她负责键盘,我负责踏板,因为她有哮喘。她收藏外国钱币,存在一个有亚麻籽油味道的玻璃箱里。她说,这会让她想起过世的丈夫曾经代表兰开夏州参加板球赛。

“他们都叫他‘强手斯坦’。”每次我去看她,她都免不了说一次。她总记不住自己对别人讲了什么,也总记不住水果蛋糕放了多久。有一段日子,她一连五个星期都给我端上同一块蛋糕。我很幸运,因为她也记不住你跟她说了什么,所以每星期我都用同样的借口。

“疝气。”我说。

“我会为你祈祷的。”她说。

最棒的是,她还有一幅“诺亚方舟”拼贴画。画上的诺亚爸爸和诺亚妈妈探身出去观望洪水,与此同时,小诺亚正打算逮住一只小兔子。但对我来说,最好玩的是那只可以拆下来的黑猩猩,用百洁布做的。每次结束拜访前,她会允许我玩它五分钟。我有各种版本的情节,但通常都是让它淹死。

礼拜天,牧师告诉所有人,圣灵充溢我的身心。他谈我就谈了二十分钟,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见,只能坐在下面看《圣经》,心想这是本多么厚的书啊。当然,这一举动显得极其谦逊,众人就越发坚信不疑了。

我以为大家都不和我说话,而别人以为是我不和他们说话。可到了夜里,我意识到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走下楼,写了一张字条:“妈妈,这个世界非常安静。”

我母亲点点头,又去看她的书了。书是斯普拉特牧师寄来的,她早上才收到。那是本描绘传教士生活的书,书名是《普天之下皆知上帝》。

我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便拿了只橘子,回床上睡觉。我必须自己想法子。

有一年过生日,有人送了我一根竖笛和几本乐谱,所以我靠在枕头上,吹出了一段苏格兰民谣《美好往昔》。

我看得到手指在移动,可是没有声音。

我又试了段《小褐壶》。

没声音。

泄了气的我又开始敲打《老人河》的节奏段落。

没声音。

无计可施,而我必须等到天亮。

第二天,我一跳下床就决定告诉母亲出问题了。

可家里没人。

我的早餐留在厨房餐桌上,附带一张简短的字条。

亲爱的珍妮特,

我们必须去医院为贝蒂阿姨祈祷。她的腿一碰就折。

爱你的,母亲。

所以,我尽可能妥当地过好这一天,最后决定出去散步。那次散步拯救了我。我遇到了吹双簧管并指挥姊妹合唱团的裘波莉小姐。她可聪明呢。

“但她不够神圣。”怀特夫人曾说过。裘波莉小姐肯定对我说了“你好”,我也肯定没理她。她很久没去教堂了,因为她跟随“拯救灵魂交响乐团”去英国中部巡演,因而不知道我理应沉默并充满圣灵。她站在我面前,眉头都攒到额头上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吹双簧管也用不着那么大的嘴呀。我拉住她的手,带她进了邮局。我拿起一支公用笔,在一张儿童津贴领取表格背后写下:

亲爱的的裘波莉小姐,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惊恐地瞪着我,也抓过纸笔开始写:

你妈妈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你不卧床休息?

写到这里,儿童津贴领取表格已经没空地儿了,我不得不再拿一张紧急事件联系人表。

亲爱的裘波莉小姐,

我妈妈不知道。她在医院陪贝蒂阿姨。我昨晚是卧床休息的。

裘波莉小姐对着字条目瞪口呆。她瞪啊瞪啊瞪了那么久,我都开始考虑要回家了。接着,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拉拉扯扯地送我上医院。当我们到了医院,我母亲和别的姊妹正围绕在贝蒂阿姨的病床旁唱颂歌。我母亲看到我们,似乎有点惊讶,但没有起身。裘波莉小姐拍拍她的胳膊肘,又把老套路来了一遍,攒眉毛,嘴巴一张一合。我母亲只是摇着头,摇啊摇。最后,裘波莉小姐大喊起来,声音那么响,连我都快听到了。“这孩子不是充满圣灵,”她尖叫道,“她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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