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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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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星家”在坦珀利等他。他热情地冲埃尔多萨因微笑,埃尔多萨因几乎朝着他小跑过去,但“占星家”抓住了他的胳膊,盯着他的双眼看了看,接着,他对埃尔多萨因以“你”相称(那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说道:

“你高兴吗?”

埃尔多萨因脸红了。在那一刻,一个神秘的替身出现在他的意识中。那个男人并没有撒谎,而且他感到自己与对方如此亲密,此刻多么想长时间地与他聊天、将他不幸生活的细枝末节一一讲给他听。当然,他却只说道:

“是的,我非常高兴。”

“占星家”在站台上站了一会儿。此刻,他再次像通常那样,对他以“您”相称。

“您知道吗?我们中的许多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超人。那个超人是最大限度的意志力,超越所有的道德规范,执行最恐怖的决议,带着纯真的愉悦……类似于天真的残酷游戏。”

“是的,而且那个人不再感到害怕,也不再痛苦,仿佛走在云端似的。”

“当然,要是能唤醒许多人内心的这个愉悦且纯真的残忍自然是再理想不过了。我们得开创‘天真怪兽’时代。毫无疑问,一切都会实现。只不过是时间和勇气的问题罢了,然而,当人们意识到灵魂已陷入文明的粪坑中时,他们必须在被淹死前掉头。事实上,是懦弱和基督教让他们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病入膏肓。”

“但您不是想让全人类都加入基督教吗?”

“不,只是一部分人……但假如那个计划失败的话,我们将换个方向。我们还没有制定任何准则,最聪明的办法是准备好迥异的准则。就好比在一个药房,我们将拥有各种各样完美的谎言,每一种贴上不同的标签,用于治疗不同的大脑或灵魂的疾病。”

“知道吗,就像巴尔素特昨天说的那样,我觉得您是我们中最疯狂的一个?”

“我们把我们不习惯的他人的想法称作为疯狂。您瞧,要是那边那个搬运工把心里的想法都告诉您,您一定会把他关进疯人院。当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很少……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从我们的行动中获得生命力和能量。那即是我们的救赎。”

“巴尔素特呢?”

“他对等待着他的命运一无所知。”

“您打算怎么做?”

“布纶堡会勒死他……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

他们在太阳下,避免着路上的水坑,向庄园走去。埃尔多萨因对自己说:

“我们的城市(即国王的城市)将由白色大理石建成,坐落在海边……我们将成为上帝。”他用明亮的双眸看着同伴,对他说,“您知道吗,某一天我们将成为上帝?”

“那是粗人无法理解的事。他们把上帝都杀死了。但某一天,他们会在阳光下飞奔着喊道:‘我们爱上帝,我们需要上帝。’真是白痴!我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会把上帝杀死了。但我们将会让上帝复活……我们将创造出伟大的上帝……文明的象征……到时候,生活将变得彻底不同!”

“那假如一切都失败了呢?”

“没事儿……将会有另一个人……将会有另一个人来取代我的位置。事情就会那么发生。我们只需要期待想法在人们的想象中开花结果……当想法存在于大量的灵魂中时,美妙的事情将会发生。”

埃尔多萨因为自己的平静而惊讶。

他不再害怕,并再一次想起大使们的会议厅,他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看着迷惑的年迈外交官们,秃顶的脑袋,苍白的面孔,强硬且鬼祟的目光,于是,他无法抑制地大喊道:

“为了掐断那个畜生的脖子搞了那么多‘名堂’!”

“占星家”惊讶地看着他。

“您是因为紧张呢,还是说您像大象一样,会无缘无故地生气?”

“不,是因为我受不了这么多瞻前顾后了。”

“年轻人都是这样,”“占星家”反驳道,“像一只站在半开着的门前的猫,进退两难。”

“我应该去现场吗?”

“您想看吗?”

“很想。”

然而,当他们穿过庄园的大门,埃尔多萨因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喉咙反起酸水。他几乎站不稳脚。在他的眼里,所有形状都罩上了一层乳状的薄雾。他的手臂像铸了铜似的沉重。他毫无意识地往前走;感到空气变成了玻璃一般,地面在脚下弯曲起伏,某些时刻,笔直的树木在他眼里变成了锯齿状。他疲惫地喘息,舌头干燥,徒劳地舔着干硬的嘴唇和燃烧的喉咙,唯有羞愧心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倒下。

当他再次微微睁开眼睛时,看见自己正跟着布纶堡沿着马车房的楼梯往下走。

“看见接生婆的男人”神情恍惚,头发蓬乱。腰带松垮地系在裤子上,白衬衣的一截儿像手帕的一角似的从裤门襟露了出来。他用拳头遮住嘴,大口打着哈欠。倦怠且心不在焉的目光与他杀人的意图毫不相符。漂亮的眼睛像巨大猛兽的眼睛那般严肃且难以捉摸,长长的睫毛将阴影投在少女般圆圆的脸蛋上。埃尔多萨因看着他,对方仿佛丝毫没留意他,而是沉浸在忘我的浮想中。接着,布纶堡愣愣地看向“占星家”,“占星家”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打开挂锁,三个人走进了马车房。

巴尔素特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想要说话。布纶堡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头颅碰撞木板的声音在马车房回响。阳光在尘埃中画了一个黄色的四边形。从那个不成人样的废物身上发出沉闷的呻吟。埃尔多萨因带着残忍的兴致观看眼前的对决,布纶堡高大的身躯压在巴尔素特的身体之上,绷紧的双臂将对方的脖子死死按在地上,突然间,布纶堡的裤子从腰间滑了下来,在遮到腰的衬衣下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呻吟已经停止。出现了一阵沉寂,与此同时,半裸着的凶手一动不动,继续用力掐住死者的喉咙。

埃尔多萨因站在那儿看着。

“占星家”手里握着表,等待着。就那么过了两分钟:对埃尔多萨因而言漫长无比的两分钟。

“好了,够了。”

布纶堡笨拙地转过身站起来,头发黏在前额,他漂移的目光谁也没看,满脸通红地把裤子拉起来,急急忙忙地系好腰带。

凶手走出了马车房。埃尔多萨因跟着他,“占星家”走在最后,他转过头再次看了一眼被掐死的人。

巴尔素特躺在地上,面朝天花板,颌骨松弛,舌头黏在扭曲的嘴唇的一角,牙齿露了出来。

接着,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埃尔多萨因并没留意到。“占星家”在马车房的门楣下站住脚,转过头看向死者,就在那一刻,巴尔素特把双肩抬到耳朵的高度,伸长脖子,冲“占星家”挤了挤眼睛假装谋杀的决定是由“占星家”经过与巴尔素特的漫长交谈在最后一刻做出的。——评论者注。“占星家”用食指扶了扶帽檐,走出门,与埃尔多萨因会合。埃尔多萨因无法抑制地喊道:

“那就是全部吗?”

“占星家”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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