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圣母院 · 2(1/2)
抚今忆昔,不胜天渊之慨,想当年,罗伯·色纳利曾把巴黎圣母院比作艾费苏斯的著名的狄安娜神庙(19),(那座神庙曾使艾罗斯特腊图斯(20)遗臭万年,并使“古代异教徒赞颂备至”,)而色纳利却认为圣母院这座高卢主教堂“无论长度、宽度、高度或结构,都要远胜一筹”(21)!
(19)艾费苏斯,希腊爱琴海岸的古城,那里的狄安娜神庙存在之时被誉为世界奇迹之一。
(20)艾罗斯特腊图斯为使自己永世留名,于公元前356年放火烧毁了这座狄安娜神庙。
(21)《高卢史》第2卷第3篇第130印张第1页。——雨果原注
不过,巴黎圣母院不可以称为形态完备、造型确定、归得成类别的建筑物。它已经不是罗曼式(22)教堂,但还不是峨特式教堂。这座建筑并不是一个典型。巴黎不像屠尔钮寺院那样,它不是一种以开阔穹隆为枢钮的建筑物,并没有那种敦实宽广的肩距、浑圆广阔的拱顶,也不像那样冷冰冰、赤裸裸,那样威严而单纯。圣母院也不像布吉主教堂那样,它不是尖拱穹隆的壮丽、轻盈、多样、繁茂、多衍、盛放的产物。既不可能把它归入那些阴暗、神秘、低矮,似乎被开阔穹隆压碎了的教堂的古老家族;那些教堂,除了顶棚以外,差不多都是埃及式样的,都是象形文字式的,用于祭祀的,象征般的;它们的装饰,更多的是菱形、锯齿形,而不是花卉图案,而花卉图案又多于动物图案,动物图案多于人形图案;与其说是建筑师的创作,不如说是主教所炮制;它们是建筑艺术的最早变态,全部烙印着植根于拜占庭帝国(23)、终止于征服者威廉(24)的那种神权军事纪律的痕记。也不可能把圣母院归入另一家族,另一类高大、空灵,有很多彩色玻璃窗和雕塑的教堂:形体尖削,姿态剽悍,作为政治象征,它们属于村社、属于市民,作为艺术品,它们自由、任性、狂放;它们是建筑艺术的第二次变异,不再是象形文字式,不再是不可变易,不再是仅仅用于祭祀,而是富于艺术魅力的、进步的、为民众喜爱的,始于十字军归来,终于路易十一时代。巴黎圣母院不是第一类那种纯粹罗马血统的,也不是第二类纯粹阿拉伯血统的。
(22)“罗曼”原指被罗马帝国征服的西欧各土著民族;在建筑艺术上,原指中世纪西欧各地自己的独特风格,后溶合为一种代罗马式样而兴起的建筑艺术。
(23)拜占庭帝国,即东罗马帝国,存在于395至1453年。
(24)征服者威廉(1027—1087),原为法国诺曼底公爵,于1066年率兵征服英国,为英国国王。
它是一种过渡时期的建筑。当萨克逊建筑师终于竖立起圣母院中堂的最初一批柱子的时候,十字军带至欧洲的尖拱式样,已经以胜利者的姿态盘据在原来只用于支撑开阔穹隆的那些罗曼式宽大斗拱之上。尖拱式样从此压倒一切,构成这座主教堂的其余部分。然而,最初还未经考验,还有些胆怯,这种式样有时躲闪,有时扩展,有时收敛,还不敢像以后在许多出色的主教堂里那样放胆尖耸如箭、似矛。所以如此,好像是因为它感觉到粗壮的罗曼式柱子就在跟前。
尽管如此,从罗曼式到峨特式过渡的这类建筑,仍然珍贵,值得研究,不亚于纯粹单一的式样。这种建筑艺术所表现的微妙,假若没有这些建筑物,就会失传。这是尖拱式样嫁接于开阔穹隆。
巴黎圣母院特别是这种变异的一个奇特样品。这座可敬历史性建筑的每一侧面、每块石头,都不仅是我国历史的一页,而且是科学、艺术史的一页。这样——我们在此只指出主要的细节,——一方面,小红门几乎达到了十五世纪峨特艺术的精美极限,另一方面,中堂的柱子由于粗壮沉重,却使人回溯到加洛林时代的圣日耳曼-德-普瑞教堂。小红门和中堂的那些柱子之间大概相距六百年。甚至炼金术士,也无一不从那种大拱门的象征中发现炼金术的令人满意的概述,认为屠宰场圣雅各教堂是炼金术的最完善的象形符号。因此,罗曼教堂、点金术教堂、峨特艺术、萨克逊艺术,使人回想起葛利哥里七世(25)时代的笨重圆柱子、尼古拉·弗拉麦赖以先行于马丁·路德的那种炼金术象征、教皇统治下的统一、教派分裂、圣日耳曼-德-普瑞、屠宰场圣雅各教堂,这一切都糅和、结合、融合在圣母院建筑中。这一主轴教堂、始祖教堂,在巴黎的一切古老教堂中,是一种嵌合体:它的头是这座教堂的,肢体是那座教堂的,后部又是另一座的:从每一座都取来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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