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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六、三颗人心各不相同 ·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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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带山羊的吉卜赛女人?”他呐呐而言。

“怎么?”百合花说,“您不记得了吗?”

孚比斯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他走动了一步,想进去。可是,百合花的嫉妒心,前不久本来就被这个埃及姑娘扰动起来,此刻更是觉醒了。她满腹狐疑,敏锐地向他瞥了一眼。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听说过有个卫队长搅到这个女巫案件里去了。

“您是怎么啦?”她对孚比斯说,“这个女人似乎很使您着慌哩。”

孚比斯强露讪笑:

“我!压根儿没有的事!哈,嚯,得了吧!”

“那您就待着吧,”她专断地吩咐,“我们一起看到结束!”

倒霉的队长只好待着了。他稍稍放心的是:女囚的眼睛始终低垂,只看着囚车的底板。千真万确,就是爱斯美腊达。即使在这耻辱和不幸的最后阶段,她仍然艳丽异常,两只黑色的大眼睛因为两颊瘦削了而更加显得大,苍白的面容纯洁而傲岸。她仍然是旧时模样,正如马扎奇奥(38)所画的圣母相似于拉斐尔所画的圣母:只是虚弱一些,瘦削一些,单薄一些。

(38)马扎奇奥(1401—1429),意大利名画家。

此外,她内心中没有一样不是多多少少已经分崩离析,除了她的羞耻之心,她把一切都任意抛掷,既然她是那样麻木而且绝望,意志全部崩溃了。刑车每一颠簸,她的身体都随之跳动,就跟一件破碎了的死物似的。她的目光哀伤而狂乱。还可以看见她眼睛里有一眶子眼泪,却滞留着,简直是冻结了。

这当儿,那阴森的骑列在喜悦的叫嚷声中,在两侧奇形怪状的姿态当中,穿过了人群。不过,为求忠实于史实,我们应该指出,看见她这样美丽,这样不胜愁苦,许多人都感到怜悯,非常感动,即使心肠最硬者中间也不乏其人。

刑车进入了前庭,在中央正门前停了下来。

押解队分列两侧,呈战斗队形。观众沉默了,在这肃穆而焦虑的寂静中,大门的两扇门扉仿佛自动地转动起来,铰链轧轧,发出尖锐凄厉的声音。于是,只见主教堂里阴暗惨淡,披着黑纱,只有主坛上远远有几支小蜡烛闪烁,主教堂以整个深度张开了大嘴,在阳光灿烂的广场辉映之下,就像洞穴的大口。顶里面,在半圆室阴影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只银制巨型十字架摊开在从穹顶垂挂至地面的黑帷幕上。整个中堂渺无人影。这时,只见远处唱诗班席次的椅子(39)中间几个教士在摇头晃脑。大门一打开,就从教堂里面传出庄严的歌声,响亮,单调,仿佛一声声向女囚的头上投掷丧葬赞歌的碎片:

“...non tie,doe;salvu fac,de!(40)

“...salvu fac,de,onia traverunt a&339; e ad atia a.(41)

“...fix su lio profundi;et non est substantia.”(42)

同时,另一个声音,超出于合唱之外,在主坛的阶梯上唱起忧郁的献祭歌:

“i verbuu audit,et credit ei i isit ,habet vita &339;terna et judiciu non venit;sed transit aorte vita.”(43)

(39)指唱诗班席次中的教士坐椅。

(40)拉丁文,……我不畏惧成千上万聚集在我周围的人;起来,主啊!救救我吧,上帝!

(41)拉丁文,……救救我吧,上帝!纵然水已进入,甚至没了我的灵魂。

(42)拉丁文,……我已深深沉入万丈深渊;我脚下没有实地。

(43)拉丁文,谁听我的话,相信派我来的主,就得永生;他不是来审判,他是从死亡走向永生。

那几个老头隐没在黑暗中,从远处,为这个美丽的生灵歌唱,为这个洋溢着青春、饱蕴着生命的生灵,春日温暖抚爱、阳光灿烂照耀的生灵歌唱。这是往生弥撒。

民众肃静地听着。

不幸的姑娘魂飞天外,眼不能看,心不能想,一切皆消散在主教堂浓黑的深处。她那灰白的嘴唇颤动,仿佛在祈祷。刽子手的下手过去扶她下车,他听见她在低声念叨着“孚比斯”。

给她两手松了绑,她从车子上下来,身旁跟着她的小山羊:它也松了绑,高兴得咩咩直叫,感到自由了。他们叫她光着脚在坚硬的地面上走到教堂大门的台阶下。她颈子上拴着的绳索在身后拖着,仿佛是蟒蛇紧紧跟随。

这时,教堂里的歌声停止。一个巨大的金十字架和一列小蜡烛在黑暗中闪亮跳动。又听见服色斑驳的雇佣兵的刀枪鸣响。过了一会,一长列教士身穿无袖罩衫,还有助祭身穿法衣,唱着赞美诗,庄严地向女犯走来,在她眼前,在观众眼前,展开了队列。可是,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紧跟手执长柄十字架的人后面、走在最前列的教士。

“啊!”她哆嗦着低声说:“又是他——那个教士!”

确实是副主教。他左首是副领唱人,右首是领唱人手执指挥杖。副主教头向后仰,走着,双眼瞪着,以雄浑的声音唱道:

“de ventre feri cavi,et exaudisti voce a.(44)

“et projecisti profundu rde aris,et fn circudedit .”(45)

(44)拉丁文,从深深的地下我呼唤你,你听见了我的呼声。

(45)拉丁文,你把我远远投入海洋的深底,波涛永远回旋,吞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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