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架即将坠落的飞机里(2/2)
“其他的乘客都很害怕,就是那些不想死、袭击我的人也都是表情僵硬。有很多人在哭,或者脸色惨白,不过你们两个人的表情却像是在自己家的起居室里聊天一样轻松。你们两个不怕我和我手里的枪吗?你们是不是在想一个没考上t大的人怎么也能劫机?”
“没有没有,我们很害怕呢,比如说那个……”
推销员含糊不清的说道,一面盯着男孩头顶竖着的那根头发。
“你好像有严重的自卑心理,言行带着病态,我觉得有点吓人。”
“自卑心理?我可不是这样夸张的人。我只是觉得自己老是被别人嘲笑,感觉所有人、包括路上擦肩而过的狗和电视机里的女高中生,都在心里嘲笑我考试落榜。”
“这个……”推销员说完朝我的方向看了一下,用眼神告诉我说这个孩子确实比较危险,然后用装出来的温柔语调说道,“其实是你过于敏感了。”
我看了看四周。正如男孩所说的一样,飞机里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虽然没人明显的回头看处于机尾的我们,但所有人都很在意,特别是我们周围的人,都在努力的倾听我们的谈话。我再次把目光转向男孩,说道:
“其实我和这个人不像其他乘客那样惴惴不安,可能是因为我们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男孩歪着头,好像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确实坠机而死让人觉得很可怕,不过可能跟其他乘客相比,我和这个人更容易接受死亡吧。”
我手指推销员,告诉男孩说他准备自杀,然后也说道我因为高中时候受过一个男人的虐待,现在正要去找那个男人报仇。男孩听了我的经历,也像刚才的推销员一样,手捂着嘴。
“从那以后我就不相信男性了。”
男孩红着眼圈看着我的脸,似乎犹豫了好几次,最后开口说道:
“你想杀了那个残忍对待你的男人吗?”
“恩,是的,我想杀了他,我希望他被折磨而死。不然的话你看,我的心里根本平衡不了。所以说我跟这个推销员都离幸福有些远,即将坠机而死,也只会认为人生就是这样吧。”
“所以你们才在这儿若无其事的聊天?”
男孩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想事情,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你很坚强,你看你受到那样的虐待,却没想到死,而是为了报仇一直活到现在。”
“不过看来我也快要死了。”
听到我这句话后,邻座的推销员说了句:“哈哈哈,你真聪明。”
我的身体稍微前倾,从下面盯着低着头的男孩的脸,结果他吃了一惊,把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你能跟我说说你对劫机抱有的热情吗?”
我这样一问,那个男孩,还有推销员,还有周围那些倾听我们谈话的人都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呀?”
推销员按住我的肩膀,结果我被迫回到座位上。
“你等一下嘛,这可是件重要的事。他用多大的意志来做这件事事我买不买药的判断依据呢。”
“啊,是啊,确实是这样。”
推销员点头表示同意。
“药?你们在说什么?”
男孩感到很奇怪,这样问道。我和推销员对望了一眼,感到有些为难,不知到该不该把安乐死的事情告诉他。不过最终我还是把药剂的事、我准备买的事,以及如果劫机失败后推销员能得到的报酬,都统统都告诉了男孩。
“也就是说你在犹豫要不要买这个推销员手里的注射剂?”
我点头默认。推销员干咳了几声之后,向男孩问道:
“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开枪的呢?再说你为什么非要我们陪着你一起自杀?”
出乎意料的是男孩狠狠的盯着推销员的眼睛,在男孩目光的迫力下,推销员稍微往回缩了缩身体。
“因为我觉得太可恨了。”
男孩回答道。
“从小时候起,妈妈就一直让我觉得考上t大是我的义务,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除此之外我很难想象还有其他的活法。妈妈的说法是如果我考不上t大,我就不是人。就这样我把考上t大当成了我的人生目标。”
“那从大学毕业出来之后呢?”推销员问道。
“你在说什么呀?那之后当然就是余生了。是的,只要能考上就行了,考上之后的事情根本无所谓。总之我为了考上t大拼命的学习,被人在玩游戏的时候,在跟女孩子一起玩耍的时候,我还是在一个 劲的学习。”
“学习之外你还做了哪些事?”我问男孩道。
“腌咸菜。”
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这个,我和推销员会意的对望了一眼。
“我很喜欢腌东西,我的书桌下面一直放着腌咸菜的坛子,这可是那种很深的坛子。”
男孩接着跟我们说了由于蔬菜的方法不同,口感既腌渍的时间也会不同,还提到了腌东西的时候该放多少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看起来很阳光。
“在漆黑的家中一个人腌东西,这让我心情很平静。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看起来这个孩子从上小学开始就比较危险。”
推销员小声的跟我说道。
“好像学校里的人都在嘲笑我,说我的衣服很土。于是我很害怕,不敢进服装店。我怕进服装店后会被服务员嘲笑。我要是很会打扮了,肯定显得很滑稽吧?我一直都穿着妈妈给我买的衣服,自己买的只有笔记本和笔这些东西。别人攒钱买cd的时候,我在存零花钱买自来水笔。因为我来时学习,在学校里根本没人搭理我。即使说话,跟同学也没有共同语言。大家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很‘臭’,可是我每天都洗澡了呀。”
“这种坏话一点创意也没有。”我这样说道,同时心里在想他的同学是不是指他的身上有咸菜的味道。
“不管是妈妈还是亲戚,他们都认为我肯定能上t大,可是我却没考上。”
“为什么会没考上呢?”推销员问道。
“因为他们就是不让我进t大。”
“那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每年考试那天都会感冒什么的?”
“不是。”
“难道是帮助迷路的小孩所以考试迟到了?或者是救溺水的小孩了?还是握着即将死于脑瘤的小孩的手给他温暖?”推销员一口气说了男孩考试失败的所有可能性,但是男孩只是悲伤的摇着头。
“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救问老师我为什么会被刷下来,结果老师竟然说‘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上t大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赶快放弃吧’!”
“原来就是因为学习能力差啊。”虽然机舱里没有一个人明说,但似乎大家都在这么认为。不过男孩本人嘴里却念叨着“太过分了”并在那儿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父母,亲戚好像都看不起我了。你们能体会到这种感受吗?我怎么说你们才能体会到呢?我考了五次试,结果都失败了,现在我终于自己也承认考不上t大的了。可我这样的人以后该怎么般呢?在这之前的二十三年又算什么呢?妈妈只交给我上t大这一种活法,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太丢人了,感觉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嘲笑。”
男孩低下头,在座位上身体前倾,用没拿手枪的左手捂住脸。
“太可恨了。”
他呻吟一般的念叨了一句。他的声音很低沉,似乎要把地面割开一般。由于他的手捂在脸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抱怨声。
“我能听到大家的大笑,办理的同学在嘲笑我,大家都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头发,嘲笑我没握过女孩的手,大家都在心里这样嘲笑我。啊,受不了了,你们别管我,别管我的事。我实在受不了了,我要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我已经不行了,谁来救救我。简直太可恨了,太可恨了。”
男孩现在手捂着脸,正好是跑过来夺枪的好机会。可是没有一个人这样做,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样子震慑住了。他内心的里的阴暗通过声音被传达给了每一个人,似乎要把大家的皮肤都割裂。
“仇恨,仇恨,这就是我现在对所有人抱有的感情。我恨每一个人,我要杀了所有人,我要让你们体会到绝望到底是什么滋味,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尝尝绝望的滋味。”
男孩把捂在脸上的手拿下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可以看出来刚刚哭过了,现在他就用这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在我眼里,有一瞬间他的白眼珠也变成了火焰般的通红。
“可是我没法杀死全世界的人,所以我才坐上了这架飞机。这个我能做到的吧?飞机里的乘客,即将成为飞机坠落地点的t大校舍里的人,你们都将无辜的死去。然后惊天动地的消息将会被全世界报道,这就是我的愿望。我前段时间开始在网上卖咸菜,结果卖的非常块,一年可以挣三百万的利润。”
“比我的收入还多啊。”
推销员咕哝了一句。
“但是我的人生目标一直是t大,不是钱的问题。反正我用挣的钱买了这把枪。”
“从哪儿买的?”
“在一个住在胡同里的人那儿买的,那个人只会说一点日语,可能是中国人或者别的国家的人。他说话时每句话末尾都会带个‘ァル~。’”
真有这样的中国人吗?我有些怀疑,不过没说出来。
“我从那个男人那儿买了手枪和子弹,然后坐上了这班飞机。”
“你是怎么把枪带到飞机里的呢?不是有警卫吗?”
“我给了他一沓钞票,结果他就迷迷糊糊的放我过来了。”
“哦,这样啊。”
金钱的力量简直太可怕了。
“于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男孩看了一眼手表。
“啊,都不早了,离t大校舍还有三十五分钟。”
他看了我一眼。
“我要让这架飞机坠落,不然的话我心里实在不平衡。我要让大家都陷入不幸,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你们这种无辜的死。”
现在这个男孩身上再也开不到刚才走在通道上时那种战战兢兢了,他的瞳孔里写满了一定要让这架飞机坠落的决心。我是我下定决心,对推销员说道:
“我决定买药,我赌这架飞机会坠落,要提前安乐死。”
4
“真的没事吗?”
推销员又问了一遍,想确认一下。
“恩,没关系。”
我巡视了一遭机舱,通道上躺着几个人。
“我刚刚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很受震动。我从心底里相信这架飞机一定会坠落的,他会让所有人都品尝到地狱般的恐怖滋味。”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呀?”
推销员好像收不了我说的话了。
“所以我要买安乐死,我的决定不会改变的。”
我把手提包里的钱包递给推销员,毫不留恋里面的现金和银行卡。
推销员则从西装里面的口袋拿出注射器。这个小而细长的注射器里装着透明的液体,我和男孩,还有通道对面座位上的人都一起把目光聚集到注射器上。
“这个小小注射器里装着的清水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里面装着‘死亡’是吗”
男孩问道。
“不过这种‘死亡’没有痛苦,很轻松的。”
推销员说完把注射器地给了我。我小心翼翼的用两只手接着,不让它掉下来。即使注射器被放到了我的手心里,我也基本没感觉到什么重量。我把注射器举到眼睛的高度,看了看里面的液体。透过透明的液体可以看到对面的东西,不过由于注射器玻璃的作用,对面的事物像糖稀拉长了一样,发生了弯曲。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甚至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看我。
“你们这样看我,我就没法死了”
我这样说道,结果飞机里的乘客都假咳着转移了视线。
“得快点注射是吧?因为三十分钟以后药才能起作用。”
我卷起左胳膊袖子,由于我穿的是长袖,只露出了肘部以下的地方。
“我自己没打过针,怎么弄才好呢?”
“随便打进去就行了,那个医生说不管注射到哪儿都能死掉。”
推销员的话给了我鼓励,我把注射器外外面的塑料套用手指取下来。现在细长的银色针头接触到了空气。我盯着针头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对男孩说道:
“你看我把赌注压在你能让飞机坠落这一边了,你可要好好干啊,把这些人推到恐怖的谷底去。”
男孩精神抖擞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白买了安乐死的。”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这些过分的话。”
我没有理会推销员的不满。我从针头推出一点液体,把里面的空气挤了出来。然后把针头扎到左胳膊肘部的内侧,结果针头挑开了我的皮肤,一瞬间好疼。我把活塞往里推,让液体流进我的体内,我感到胳膊里面有冰凉的感觉在蔓延开来。
注射完之后,我把针头拔了出来,推销员接下里面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我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然后说了句“那我就先走了”,就闭上了眼睛,深沉的黑暗在我眼前传播开去。
“咦,她怎么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说药三十分钟以后才起作用,其实那是假的。实际上药是立马就起作用的,那个医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
“某种意义上我得让她早点决定买,不然交易还没成功你就可能被某人制服了。”
“仔细想想倒也是哦,确实如此。不过看来你是希望我被人制服了?”
“这样的话我就能赚了,我就可以得到她所有的储蓄了。其实那个药医生是免费给我的,也就是说我是净赚。我要用这些钱来开始新的人生,或者玩一段时间之后再自杀。啊,新的人生!你没想过洗心革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的仇恨太深了,没法继续向前。以必死的信念来开始新的人生,这对我来说太难了。不过我现在有个请求,不只是你,也包括听到我说话的所有人。我希望你们能站起来到飞机的前面去坐。你们看有的座位一开始就没人坐,有的座位中途没人了,座位都空了一半。你们坐在一块的话我看起来比较容易。”
“这样也好,我们就换座位吧。不过大家都聚集到前半部分的话,飞机不会倾斜、然后掉下去吗?”
“反正飞机迟早要掉下去的,没关系。”
“是啊,不过她怎么办?”
“就把她仍在这儿得了,倒在通道上的人也不管他们,活着的人都到前面去。快点,这是我的命令,难道你们不愿听我这个没考上t大的人的命令吗?”
我感觉我自己已经死了,于是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转动了一下脖子,捏了几下,这时我发现了左手边的窗户。我竟然跟死之前一样,还坐在座位上。看来我变成幽灵之后,还待在飞机里。
我看了看旁边的座位,那个推销员和男孩都不在。然后我想到了我死之前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男孩为了方便监视他们,把乘客都聚集到前边去了。
变成了幽灵的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越过前面的座位,看了看飞机前面的情况。飞机前边部分密密麻麻的,都是乘客们的后脑勺。从中间部分开始,一直到我所在的飞机尾部,则显得空空的,有些凄凉。
飞机后半部分没有活着的乘客了,有一些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这种情形就像是飞机被分成了两部分:从机头到中间是活人的世界,从中间到机尾是私人的世界。
我找到了有跟头发竖起来的后脑勺。男孩为了监视乘客,正坐在后面的一个空座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死人的世界里,看起来很孤单。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听着飞机引擎的声音。我走在通道上,尽量不发出生音,慢慢靠近男孩的座位。走路的时候我非常小心,慢慢地避开躺在通道上的尸体,也小心翼翼的努力不踩到滚到我脚边的空易拉罐,以防摔倒。
我现在站在男孩座位的斜后面,把手搭在他座位的靠背上。这个角度正好能俯视男孩的头。男孩正一本正经的注视着前方,不放过任何情况。他的紧张也通过空气感染了我。
我用指尖摸了摸那根像天线一样竖在空中的头发,男孩却没有任何反应。原来如此,看来幽灵可以从喜欢的角度摸喜欢的东西。却能不被发现。我想到可以这样随意弹秃子的光头,不禁很得意,感觉当幽灵也不错。我像一只寻找猎物的秃鹫一般扫视了一遍机舱,在密密麻麻的后脑勺里发现了一个光头,那个光头跟身体其他地方的皮肤的颜色一样,还反射着耀眼的光。我准备马上去摸摸那个光头。
我正准备去那个光头那里,这时男孩伸了个懒腰,把一直那在手里的手枪放到旁边的座位上。我觉得手枪很稀罕,于是把它拿到手里看了看。手枪好重,而且特别坚硬,似乎戳它一下的话指甲都会裂开。果然是金属做的,我这样想,不过同时我也感叹道幽灵竟然能把有重量的东西拿起来。我拿着手枪摆了个姿势。
“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伸完懒腰的男孩回过头来,看到了正在装女警察玩的我,吃惊的问道。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让我吃了一惊。
“你能看到我?难道你还有特异功能?”
坐在前面的乘客都回过头来。其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原来是那个推销员。他张大嘴叫道:“你怎么还活着?”于是我不再装女警察,回答道:“我?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呀。”
“没有啊,你没有死。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你的脚都还在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确实如推销员所说的那样,两只脚都还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还没死。我注射了安乐死,竟然没死成。我把手机对准推销员,质问道:
“你骗了我,里面哪是什么安乐死?你竟然卖假药给我!”
推销员马上趴到座位上,想逃开枪口,然后只露出头看着我。坐在他周围的人都尖叫着想离他远一点,结果机舱内一片混乱。
“等一下,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推销员疑惑的咕哝了一句,之后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那个老医生竟然给我没作用的药?”
我仍然把枪口对准他,把食指放到扳机上。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卖给我?不能安乐死的话,我也要坠机而死了。”
推销员一边把座位的靠背当挡箭牌,一边激动的摇头。
“你等一下,等一下,冷静点。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别把我当傻瓜!”
“你要是明白的话为什么把枪口对准我?你难道不应该对准他吗?”
推销员用手指了指站在我旁边的男孩:“你把枪口对准他,劝他投降。”
“我为什么要让他投降?我已经把赌注压在他让飞机坠落那边了。”
听到推销员的叫喊,其他乘客也开始对我表示不满。我冷静的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我从男孩手中夺了枪,也就意味着飞机不会被迫坠落了。
于是我把枪口从推销员转向男孩,推销员好像终于放下心来。
“对不起了,我刚才一直在支持你,现在却……”
我向男孩道歉道。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对准他的枪口,只是平静的摇头道:
“没关系。”他耸了耸肩膀,然后把右手伸进外套里,“因为我还带着另一把枪呢。”
机舱里又紧张起来了。乘客们的表情僵硬,没有一个人发出生硬或做出动作。而男孩表情却显得很轻松,他的右手仍然插在贸易和外套之间,直直的盯着我。
“我上衣里面的口袋装着手枪,我现在要用右手把它取出来,然后朝你开枪。”
他的右手藏在上衣里面,从外面看不见。
“不许动,右手就呢样放着,别动。”
“如果你不想被我开枪打死的话,你就要先开枪。”
男孩说完嘴角露出微笑,他的表情很平静。
“冬天的夜里,我在不停的学习,不知不觉中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我打开窗,让外面的冷空气进到屋里来,于是我呼出的气都变成白色的了。结了霜的早晨,一切都闪耀着光辉。我在心里想道:我又努力学习了,于是感觉好幸福。我很喜欢早晨,但是杀了这么多人的我已经没办法再看到那样美丽的景色了。”
他说完把右手从上衣中拿出来指向我,我急忙扣动扳机。我的手心被一个重物击到了。我的脸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爆炸,飞机里的所有人都趴到了地上。男孩倒在通道上,他的手里捏着一支自来水笔。
5
天空被晚霞映红的时候,我的膝盖上抱着他的孩子,正在他的家里看电视。他的孩子是个女孩,正在上幼儿园,现在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女孩一点也不认生,很愿意亲近我。她坐在我的膝盖撒谎那个看了一会电视里的新闻,但刚才起她已经睡着了。
放置在房间一角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今天中午发生的劫机事件。电视里画面不断切换着,有飞机刚着陆时的画面,有乘客从飞机上下来、被人运走的画面,也有警察进入机舱的画面。在下飞机后被保护的乘客中,有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个推销员和我的脸。
“真是一次最差的旅途。”我想到刚下飞机时推销员说的话。他用两只脚试探一下地面,确认地面不会晃动:“这段时间我可不想去想死的事了。”
我被抬到救护车里,然后被送到了医院。因为我的胳膊里注射了不知名的液体,所以有必要检查一下。除我之外还有一些乘客晕倒了,他们也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里。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这时我膝盖上睡着的女孩动了一下身体,把脸贴到我的胸前,一脸幸福的表情。他家在一座公寓的三层,阳光从南边的窗户照进来,屋里显得很亮堂。窗户边放着花盆,我正看着花盆的时候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我回来了。”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高中时候听过,现在还能记得他的声音。接着是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之后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口,发现了坐在地板上、膝盖上抱着他的女儿的我。我门的视线相遇了,他的脸跟我记忆中的摸样基本没什么差别。虽然我没详细的说过他曾经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但那件事的伤痕却还清晰地留在我的心灵上、身体上。
“你回来啦。”
我这样说道。他突然诧异的看着我,好像一下子想到我是谁了,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人帮我调查到的。”
我这样回答,同时拿起身旁的菜刀。
“不过我来你家的路上可碰到麻烦恶劣,遭到劫机,还超人开了枪了。”
“我老婆在哪儿?”
他呆立在那里,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菜刀,这样问道。
“好像去买东西了,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
我把刀刃对准睡在我膝盖上的他的女儿的脖子上,这时电视的扬声器里播到了我的名字。我回头看了一眼画面,电视上正放着扩大了的我的脸部照片。同时说到我也是被救乘客中的一员,我从医院里跑了出来,现在行踪不明。我回想起下午的事,警察有话要问我,于是在病房外等我。但是我只说了句要去上厕所,然后就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他把电视里我的照片跟眼前拿菜刀的我对比了一下。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到我的身上?”
“戏剧化的情节,然后是无辜的不幸。你向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到你身上?”
“求求你了,放了我女儿。”
他跪倒在地板上,哭着为高中时他和他的同伙对我的残忍对倒道歉。房间里只能听到他抽抽嗒嗒的哭声。不久大门被打开,他的妻子买东西回来了。他的妻子提着购物袋从走廊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起居室的门口。她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丈夫和拿着菜刀的我,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女孩仍用脸紧贴着我的胸口。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我就那样把菜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终于画面里出现了那个男孩的脸。电视里解释道这个男孩就是那个劫机犯,他杀了一个机务人员和不少乘客。我突然想起被我开枪打死的那个男孩说的话,他说到被霜覆盖的早晨。我把菜刀从女孩脖子上拿开,站了起来。
“我不能一天里杀两个人。”
我把女孩从膝盖上包下来,然后向大门走去。在起居室门口我跟他的妻子擦肩而过,不过他并没有回头看我,他的妻子倒是一直迷茫地盯着我。
我离开他家,然后出了公寓。太阳快要落山了,天空一片通红。我跑在人行道上,不时的撞到行人。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要跑到哪儿,总之我一直奔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