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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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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无路可逃了。草薙心想,不是绫音的,而是他自己的退路要被截断了。到时候他也终将被迫用怀疑的目光去看待绫音了。

汤川究竟会从何说起?之前草薙一直满心期待这一刻的到来,但今天不同,他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向他步步逼近。

目黑警察局的会议室里,岸谷已经拿着传真纸在等草薙了,据说有关津久井润子自杀的报告已经从辖区警察局传过来了,而间宫也在岸谷身旁。

“我明白您要我这么做的意图了,是因为毒药吧?”岸谷说着把手里的纸递给了他。

草薙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报告,根据报告记载,津久井润子当时死在自家的床上,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装有半杯水的玻璃杯和一个装过白色粉末的塑料袋,而那些白色粉末正是三氧化二砷,俗称砒霜。

“报告上没写她当时是怎么弄到那东西的啊,莫非是无法查明?”草薙低声问道。

“估计是他们没去调查吧。”间宫说道,“这案子不管怎么看都是自杀,辖区警察局还没清闲到会去调查随手可得的砒霜来路的地步。”

“不过话说回来,前女友服砒霜自杀这一点让人感觉蹊跷。前辈,您这回可要立大功了。”岸谷的语气有些兴奋。

“不知道辖区警察局是不是还保留着当时的那些砒霜&8943;&8943;”草薙说道。

“确认过了,很遗憾,没有了。毕竟是两年前的案子了。”间宫一脸遗憾地说道。

如果还留着,就能拿来和本案中所用的砒霜做个比对,确认是否相同了。

“对了,警方似乎并没有和家属说清楚是哪种毒药啊。”草薙感觉挺蹊跷。

“这话什么意思?”

“当时他们跟津久井润子的母亲说,她女儿是服安眠药自杀的,我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纯属误会?”

“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但草薙又开始怀疑一位母亲会把女儿是服什么毒自杀的这一问题给弄错。

“而且内海又说了那样的话&8943;&8943;事到如今,才感觉调查开始一步步向前推进了啊。”

草薙听到岸谷的话,抬起头来。“内海说了什么?”

“伽利略老师似乎给她出了点什么主意。”间宫回答道,“说是要彻查装在真柴家水管上的那个净水器。对了,那个设备叫什么来着&8943;&8943;”

“sprg-8。”岸谷说。

“对,就是它,汤川老师似乎让她无论如何都要请人用那个设备彻查一下。估计内海现在正在本部里四处奔走,忙着办各种手续吧。”

所谓sprg-8,是兵库县所拥有的全球最大的放射线研究设备,因其能够分析出极微量物质的成分,故从二○○○年秋天起,开始被应用于犯罪调查领域,在毒咖喱一案中也曾被用于鉴定,有效性受到了世人的瞩目。

“那么,汤川觉得凶手是在净水器里下的毒吗?”

“听内海说是这样的。”

“可那家伙应该还没找到下毒的方法啊&8943;&8943;”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愣了一下。

“怎么?”

“没什么,我已经和那家伙约好待会儿见面了,他说已经揭开手法之谜了,所以我就想,他说的那手法恐怕就是在净水器里下毒吧&8943;&8943;”

间宫点了点头。“之前内海说过类似的话,说是老师好像已经把谜团解开了,但似乎并没有告诉她最重要的内容。那老师聪明有余,脾气太倔,实在是叫人头痛。”

“他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我。”

间宫脸上浮现出了苦笑。“算了,他毕竟是在无偿地协助我们。不管怎么说,他特意叫你过去,估计是想给你些什么有用的建议吧!你去好好听听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草薙到达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他拨打汤川的手机却没打通,又打了一次,响了好几声后才有人接起了电话:“我是汤川,抱歉刚才没听到电话响。”

“你现在在哪儿?研究室?”

“不,我在体育馆。地方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草薙挂断电话,向体育馆走去。走进正门往左拐,就能看到一栋有穹顶的灰色大楼,他上学期间来这里的次数比去教室还要多,和汤川也是在这里认识的。当时他们俩都很瘦,可如今依旧保持着良好体型的只有汤川一个人了。

草薙向着球场走去,一个身穿训练服、手拿羽毛球拍的年轻人正从里边走出来,看到草薙后向他点头致意。

身穿风衣的汤川坐在场地上,球场中央拉着球网,看样子他刚刚练完球。

“我以前就觉得很多大学教授都挺长寿,现在终于明白原因了,因为你们可以把大学里的设施当成自己专用的免费健身房随意使用啊!”

听了草薙的这番讽刺,汤川依旧面不改色。“你说自己专用,这可是误会,我可是按规定预约后才来的;你说大学教授都很长寿这个观点也有问题,想要当上教授,本来就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因此如果并非健康到了长寿的地步,是无法当上教授的,你把结果和原因颠倒了。”

草薙干咳了一声,双手抱胸望着汤川。“找我有什么事?”

“何必这么心急呢?先来打上一局如何?”汤川伸手拿起身旁的两只球拍,递给草薙一只。

“我可不是来陪你打球的。”

“你要是能坚持说你时间宝贵,那算你了不起。不过我一直想说,最近几年你的腰围至少增加了九厘米,看来调查中的四处奔走对保持体型也没多大效果啊。”

“要试试吗?”草薙脱下上衣,伸手握住汤川递来的球拍。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和汤川在球场两侧隔网对峙了。二十多年前的感觉复苏了。

然而手持球拍时的控球感已一去不返,不光如此,他还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体力的衰弱。正如汤川所说,短短十分钟后,他已气喘吁吁,再也迈不开步了。

看到对方狠狠地将球扣向死角,草薙全身无力地瘫坐在球场上。

“看来真的老了,不过要比掰手腕我可不输那些后生。”

“掰手腕主要靠的是爆发力,即便爆发力随年龄的增长而衰退了,只须稍加锻炼就能迅速恢复,耐力这东西却没那么容易恢复到原先的水平,心肺机能也一样。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多锻炼吧。”

汤川语气淡然地述说着,丝毫感觉不到呼吸的急促和紊乱。可草薙心里还是不大服气。

两人靠墙并排坐了下来。汤川拿出水壶,往盖子里倒上水,递给草薙。草薙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冰凉的运动饮料。

“现在这样子,感觉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只是我的球技退步了不少啊。”

“如果不坚持练习,球技也会像体力一样渐渐衰退。这些年我还在坚持锻炼,而你没有,仅此而已。”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为什么要安慰你呢?”

看着汤川一脸诧异的表情,草薙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把水壶盖还给汤川,正色道:“毒药是下在净水器里?”

汤川“嗯”了一声,点点头。“在电话里也跟你说过了,目前尚未得到证实,不过估计不会有错。”

“所以你就让内海把净水器带到sprg-8去调查了?”

“我买了四个那样的净水器,在里面灌了砒霜,用水多次冲洗过后,试验了一下是否还能发现其中所含的成分。我们学校能进行的试验,就是运用诱导结合等离子分析法了。”

“诱导结合&8943;&8943;什么来着?”

“不懂也没关系,你就把它当成是一种高科技分析法好了。我试了四个净水器,其中能够检测出砷的有两个,另外两个无法得出明确的答案。那种净水器里用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成分,就连粒子都难以附着到上面去。我让内海打听了一下,听说鉴定真柴家净水器的时候用的是原子吸收光谱法,这种分析法和我所用的方法比较起来精度要低一些,所以,我就让她送去sprg-8进行分析了。”

“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估计你已经胸有成竹了吧?”

“不能说是绝对,但目前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那毒又是怎么下的呢?我听内海说,你之前已经放弃在净水器里下毒的推论了。”

听了草薙的问题,汤川一言不发地用双手紧紧握住了毛巾。

“这就是你说的不能告诉我的下毒手法吗?”

“我之前也和内海说过,现在不能让你们心里抱有偏见。”

“我们心中有没有偏见,与下毒手法本身有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汤川转头看着草薙,“如果凶手确实用的是我设想的方法,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在某个地方留下痕迹,我让内海把净水器送去sprg-8分析正是为了找出下毒痕迹。不过即便最终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也不能证明一定没用这种手法,这种手法就是这么特别。”

“那究竟用没用过啊?”

“假设现在我就把具体手法告诉你们了,接着就只需发现痕迹了。但如果没发现又怎么样?到时候你们是否能重置思路呢?你们不还是会拘泥于下毒手法吗?”

“这个嘛&8943;&8943;或许你说得也没错,毕竟我们手上并没有凶手没用过那种下毒手法的证据。”

“我对这一点有些抵触。”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不希望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把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到某一特定人物身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使用这种手法的,只有一个人。”

草薙盯着镜片后汤川的眼睛。“是真柴太太吗?”

汤川缓缓地眨了眨眼,看样子答案是肯定的。

草薙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也罢,我会继续我的正面进攻式调查,而且已经有些眉目了。”

“眉目?”

“我不光已经查到真柴义孝的前女友,还发现了一个与本案的共通点。”

草薙把津久井润子服用砒霜自杀的事告诉了汤川,他坚信汤川不会告诉别人。

“这样啊,两年前竟然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8943;&8943;”

汤川抬起头,望着远方。

“你对那种下毒手法的判断似乎颇有自信,不过我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调查方向有错,说什么这次的案子是妻子对有外遇的丈夫心怀不满而实施的报复,我认为没这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

汤川看了看草薙的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了,怪吓人的,你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也不是。我是在想,早知如此,我就不必特意把你叫来了。”

草薙不明其意,皱起了眉头。

汤川点点头,接着说道:“我找你来,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一点。这案子的根源极深,不光只是案发前后的情况,你们最好多追溯些过去的事,调查所有事情。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更是有意思,砒霜竟然在那时候也出现过。”

“搞不懂你了。你不是一直都怀疑真柴太太吗?既然如此,你还会觉得那些过去的事重要吗?”

“重要,极其重要。”汤川拿起球拍和运动包,站起身来,“身上都有些凉了,回去吧。”

两人走出体育馆,来到正门旁,汤川停下了脚步。

“我要回研究室了,你呢?一起去喝杯咖啡?”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就算了吧。我还得赶回警察局去办该办的事呢。”

“那好吧。”汤川转身走开了。

“汤川。”草薙叫住了他,“她曾经用拼布做了件外套送给她父亲,为了防止他踏雪滑倒扭到腰,她还在那件衣服的腰部垫了块软垫。”

汤川转过头来。“所以呢?”

“她并不是那种贸然行事的人,在动手之前,她会先判断一下这么做是否妥当。我觉得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丈夫的背叛而杀人的人。”

“这是你身为刑警的直觉吗?”

“我是在讲述我个人对她的印象。你和内海一样,也觉得我对真柴太太抱有特殊的感情吧?”

汤川一度垂下了目光,接着再次望着草薙说道:“就算你对她抱有特殊的好感又怎么样?我相信你不是一个软弱的刑警,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扭曲信念。还有一点,”他竖起食指接着说,“或许你说得没错,她这人并不愚蠢。”

“你不是怀疑她吗?”

汤川没再答话,抬起一只手挥了挥,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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